“不曾。”
子青說得倒是老實話,偌大個長安城,她到現下也只認得東市住的地方與朱雲閣,其他地方一概不曾去過。
兩人說話間,馬車拐過一處街口,眼前豁然開朗,成片打磨光潔的青石板自北宮宮牆正門延伸而出,足足鋪設了十幾丈遠。此處因屬宮城,來往行人甚少,一目望去,便可看見北宮正門口有侍衛把守。
周遭冷冷清清,子青跳下馬車,仔細巡視幾遍,皆未發現阿曼的蹤影,也看不出守門侍衛有何異常,遂才稍稍鬆了口氣。
霍去病斜靠在馬車上,一副意料之中百無聊賴的模樣,道:“我說他不會來這裡。”
“不知他究竟去哪裡?”
子青顰著眉頭,仍是擔心。
“你們住何處?”
“東市牌樓後巷一家西域人所開的客棧裡頭。”
霍去病便命車伕掉轉馬車,準備再往子青所住的客棧去。
見將軍為了幫自己,這般東奔西走,子青很是過意不去,站在馬車下誠懇道:“多謝將軍好意,卑職認得路,可以自己回去。”
霍去病面色一沉,冷冷道:“快上來,莫讓我親自動手。”
“……”
子青沒敢耽擱,手腳麻利地上馬車來,暗暗吐了口長氣,心中雖未想明白將軍親自動手是怎麼回事,但已直覺得知道聽命才是正途。
馬車踏踏地行駛著。
霍去病卻已不願再說話,雙目漠然地注視著前方。
對於將軍的喜怒無常,子青向來琢磨不透,當下也不敢多言,只安安靜靜地坐在他旁邊,雙目留意著所經過的行人,看阿曼有沒有在其中。
東市已距離不遠。
忽稍遠處有個身影自子青眼角一掠而過,稍縱即逝……
是阿曼,子青飛快轉過頭,看見他轉瞬消失在人群中,而其身後竟有五、六人在追著他,瞧那身量,竟皆不像是中原人。
事出突然,也不知阿曼究竟惹了什麼麻煩,她顧不得多想,更來不及與霍去病交代清楚,自馬車上一躍而下,發足往前疾奔追趕阿曼。
阿曼甚是聰明,穿街過巷,專往人多的地方扎,追趕他的人一路追得磕磕絆絆,子青在後頭也需得不時將人群推擠開來。在悄無聲息地用一記手刃劈倒一位追趕者後,她的心底隱隱升起不好的預感,躺在地上追趕者赫然就是一名匈奴人,難道他們又是來抓阿曼的?
在接連又撂倒兩名匈奴人之後,子青終於看見阿曼的身影,也不知是由於體力不支或是別的緣故,阿曼腳步已是踉踉蹌蹌。
子青眼睜睜看著他不辨方向,跌入了官吏馬車才能行駛的匝道,被兩輛交錯而過的馬車帶倒在地。
迎面而來的又是一輛四驅馬車,眼看著就要將他踏碾在馬蹄車輪之下。
“阿曼!”
也不知自何處生出來的氣力,子青飛奔入內,攔在阿曼的跟前,不自量力地試圖攔下那輛四驅馬車……
車輪碾過路面的聲音。
馬匹的嘶鳴聲。
還有周遭人群的喧譁聲。
她緊閉著雙目,站著不動彈,聽天由命地等待著下一瞬可能來臨的重擊。
驟然間,她重重地被攬入一具溫暖的胸膛之中——幾乎將她整個人都嚴嚴實實地保護著,她是被抱得那麼緊,幾乎要以為那人是想將自己與他揉為一體。那是真正意義上的視若珍寶、愛逾生命的擁抱。
所有的喧囂聲皆離她而去,她在他懷中,僅能聽見他的心跳聲。
不必抬頭,不必去看,只憑著熟悉的氣息,她便知道他是誰。
將軍,她的將軍。
砰,砰,砰……
隨著每一下喘息,他的心跳聲和著她的,彷彿自洪荒初始,便是這般。
若說在這之前,對於男女之情子青尚未開竅,那麼在這個瞬間,她忽然明白了。
馬蹄高高揚起,幾個起伏,總算堪堪剎住,沒有釀成禍事。
坐在四驅馬車的衛青緊緊勒住策車的韁繩,不由自主地擦了擦額角的冷汗。方才千鈞一髮之際,是他奪過車伕的韁繩,打小作為馬僕,使得他對馬兒習性熟悉非常,馭馬之術也極為高超,方能堪堪剎住馬車。
“去病!”他長嘆口氣,這才喚道。
端坐在車上的平陽公主被突如其來的事件驚得花容失色,隨行的婢女一左一右地扶著,不停地為她打著扇。聽見衛青喚霍去病的名字,眾人這才知道在前頭攔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