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長公主思量片刻,抿嘴笑道:“既然是在宮外,就該聽一些宮裡頭聽不見的曲子。司馬相如那曲《鳳求凰》,母后總說是不正經的曲子,我卻未曾聽過,表兄你可會?”
霍去病大笑搖頭道:“我便是會也不能,若讓姨母知道,又得生出多少事來。”
“我不說不就行了,斥夷堂兄你也不許說。”衛長公主嬌憨道。
霍去病仍是搖頭:“既然姨母說不正經,此曲斷然撫不得,你想聽宮外的曲子,並非只有這一曲,我另擇一曲便是。”
說罷,手指輕攏,琴音流水般瀉下。
衛長剛想開口問是什麼曲子,生怕打斷他,急急忙忙忙掩了口,端正坐好聆聽琴音。見霍去病撫琴,寬袍長袖,氣度優雅,曹襄一時甚難想象出眼前的人竟能夠領兵上萬擊潰匈奴。
琴曲舒緩遼闊,似草原上奔跑的馬群,又似長空中飛翔的蒼鷹。
雙目一瞬不瞬地看著表兄,恐怕連衛長公主自己都說不清她究竟是更專注於琴聲,還是更專注於撫琴的人。
林間風起,幾分涼意夾著落葉拂過,一片金黃的落葉飄落到子青衣衿上……
琴音戛然而止。
霍去病放下七絃琴,似乎想起件要緊事,起身快步朝馬車停靠所在行去。
“他怎麼了?”
衛長公主疑惑不解,很明顯琴曲尚未結束,怎得表兄驟然離開。
曹襄也不解。
很快,霍去病復折返回來,手中多了一件披風,他徑直走向子青,用被風將她密密裹起。
“起風了,莫要受涼才是。”半是關心半是命令的口氣。
他替她攏了又攏,身後,是衛長公主震驚且不可置信的雙眸。
148第二章骨中骨(六)
子青雙目微垂,默默承受著將軍的照顧,她完全想得到衛長公主與曹襄此刻的目光。在他們眼中,她與將軍身份地位猶如雲泥之別,怎生配得上將軍如此相待……
替她攏好斗篷,霍去病若無其事地復返回厚毯上坐下,笑道:“方才那曲撫得不好,我自罰酒一杯,還請兩位多包涵。”說罷,自斟了杯酒,一飲而盡。
衛長公主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待要說話,又不知該怎麼說,停了半晌才鎮定心神勉強笑道:“原來她竟是表兄的意中人,既是如此,當請過來才是。”邊說著,不待霍去病開口,她便用目光示意侍從將子青請過來。
“多謝公主美意,只是秦原一介庶民,不敢與公主同席。”子青起身,平靜且有禮地回絕。
“倒還知道些禮數,想是表兄調教得好。”衛長公主輕輕一笑,轉向曹襄嘆道,“前日我往弄梅閣去,那閣主便莽撞得很,我讓他坐,他竟當真坐下,也不想想自己只是個下九流的商人,也配與我們同室而坐。”
曹襄笑嘆道:“這些人不經教化,自然是不知禮的。”
霍去病望著子青,後者臉色淡淡,毫無表情,看不出在想什麼。
衛長公主又轉向子青,道:“如此也好,你就在旁撫琴,為我兩位表兄飲酒助些雅興。”
“公主見諒,秦原不通音律,並不曾修習琴藝。”子青答道。
“去病表兄琴藝精湛,你怎麼可能不通音律?”衛長公主眉毛微挑,“莫非你是看不起本公主,故意推脫?”
“秦原不敢。”
霍去病淡淡插口道:“她確實不會,你莫為難她了。”
“原來真是不通音律。”衛長公主轉過頭來,掩口笑道,“那表兄你撫琴給她聽,豈不是正應了那句對牛彈琴……我說笑的,你可不許當真惱我。”
子青不慣與這些皇親國戚打交道,施禮道,“為免擾公主、君侯雅興,秦原先行告退。”
說罷,她返身欲走。
霍去病猛地起身,拉住她的手:“青兒!”
“我可自行折返,不敢勞煩將軍。”子青輕輕將手抽起來,“將軍莫要為了我,掃了公主、君侯的雅興。”
雙瞳變暗,霍去病雙目中匯聚著風暴,問道:“你自己怎麼回去?走回去?那條腿不預備要了麼?”
子青抬眼,毫不退縮地對上他的眼睛,平靜道:“多謝將軍關心,我自有分寸。”
霍去病緊緊盯住她,似乎要從她眼中看出點什麼來,片刻之後,他轉身朝衛長與曹襄施禮道:“府中尚有事須解決,恕我先行一步。”
說罷,也不待衛長與曹襄說話,他雙臂一舒,將子青打橫抱起,大步穿過林子,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