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那群衙役怕擔責任,說胡話,把本老爺也攪糊塗了,他們這群偷懶躲閒,翫忽職守的廢物,什麼時候報告過大堤有裂縫?簡直荒謬!”章縣令神色漸漸恢復了自信,所有的事情還在掌控之中。他在大堂上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一事,問,“驛站情況怎麼樣?柳美……柳姑娘沒事嗎?”
蒲師爺微微搖頭:“驛站也在低窪處,人全部沖走了,怕是凶多吉少。”
章縣令嘆息:“可惜了一個絕色佳人。”
蒲師爺問:“要報告柳將軍和葉將軍嗎?聽說葉將軍外號是活閻王,如果她生氣……”
章縣令拂袖道:“荒唐!官員家眷來訪,何曾輪到我縣太爺親自去接待?誰知道驛站來過什麼柳姑娘楊姑娘的?就算來了,關我屁事啊?我好端端的正人君子,能去關心人家小姑娘嗎?何況現在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說不準他們早走了,在其他縣城遇到大水、山賊、流寇什麼也是有的。怎知道一定是在我這裡的出事?”
蒲師爺謹慎問:“縣太爺的意思是?”
章縣令不耐煩地揮手道:“現在到處都是災情,衙役都死得差不多了,事務繁忙,我心堪憂,快快上報朝廷賑災才是要緊事,別的事什麼都不知道。哎呀,也不知道胡丞相的家人在城中有沒有受驚,來人,備轎……”
蒲師爺會意,照辦。
67。欽差大臣
無論江北水禍如何慘烈,對沒親眼見過的人來說,就好像戲裡的故事,除有親屬在那邊遇難的家庭傷心外,多數人也就是感嘆幾聲倒黴。但連月大雨,莊稼歉收,水路中斷,阻斷南北交通,上京物價猛漲,就是和他們切身相關的事情了,鄉間許多餐桌上出現了野菜葉和樹皮,背井離鄉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天子腳下,情況尚好,百姓除了痛罵奸商,日子湊合著也能過。
達官貴人家裡,依舊歌舞昇平。
最煩惱的,倒是坐在龍椅上的那一位。
朝廷上,百官爭議賑災事宜。
諫官:“天災當前,百姓流離失所,賑災刻不容緩!”
戶部尚書:“沒錢。”
兵部侍郎:“流寇叛亂,派軍征討,刻不容緩!”
戶部尚書:“沒錢。”
工部員外郎:“重修大堤,刻不容緩!”
戶部尚書:“沒錢。”
金鑾寶殿,吵得就像菜市場。
皇上看看桌面上一疊疊請求撥款賑災,安置災民、商人哄抬物價、流寇作亂的奏摺,再看看戶部尚書“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的淡定表情,心都碎了。
別人做皇帝,他做皇帝,祖先都不知道去哪裡打馬吊,忘記庇佑了。
先是蠻金作亂,兇悍野蠻,打得差點亡國,好不容易熬過難關,國庫裡已空得連老鼠都不想呆了,沒等休養生息完,又來個水災,處處都要錢,鬧得他吃不下睡不著,只恨不得把一個子兒扳成兩半花。
宮殿不修了,後宮的衣服首飾省點,地方財政抽調點,戶部的鐵牙縫裡摳出點,總算湊出賑災款。
可是,派誰去賑災呢?
面對肥肉,大家紅著眼,爭先恐後,個個忠孝節義俱全。
皇上也知道自己撥下去的錢款,經過層層關節,都會莫名其妙地消失部分。他有心嚴厲追查,可自古以來,千里做官只為財,當年太祖出身平寒,對貪汙恨之入骨,用剝皮填草的酷刑,還是治標不治本,何況現在建國多年,生活安逸,豪門大族裡姻親關係盤根錯節,朝廷上下官官相護。若不在貪汙上睜隻眼閉隻眼,他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如今財政艱難,撥出的賑災款項只有往年的三分之一,正常賑災都不夠,實在是沒銀子喂蛀蟲。
蛀蟲們辦事有能力,但喂不飽就不出力,得找個人監督著辦。
江北官商勾結嚴重,處理起來容易得罪人。
派去監督的官員必須絕對信得過,還要身份高,不愛錢,才頂得住權貴們的威逼利誘。
天下有那麼完美的人選嗎?
皇帝想摳門,左思右想,名單排了不少,統統覺得不夠妥帖,愁得頭髮都白了幾根。
天氣放晴,煩悶之下,他去後花園散心,忽聞前面傳來陣陣歡聲笑語,聽得他更加胸悶,正想過去訓斥,卻見有個富貴閒人,帶的是黃金碧玉,穿的是綾羅綢緞,嘴角掛著無憂無慮的笑容,蹲在花叢中,手裡拿著塊肥羊肉,正在勾引他最疼愛的西番哈巴狗打滾,惹得旁邊宮女太監哈哈直笑。
夏玉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