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魯希爾靠近碗,輕聲唸咒,用一根爪子刺破左手中指。魔咒完成後,它將自己一滴血滴入水中。一陣嘶嘶聲出現,碗上方籠罩著一片蒸氣雲。接著它就消失了,而碗中的清澈聖水也是,取而代之的是泛著沼澤惡臭的發黑腐爛液體。
德魯希爾跳回祭壇上,雙手探進去。一會兒之後,它狂喜地低鳴著,像抱著自己的嬰兒般捧著上面飾有古文字的寶貴瓶子,它本身就已經是一個具有魔法的物品。它回頭看魯佛,並不真正關心這名男子是死是活,然後再度笑了。
魯佛以手肘撐起身體,黑色頭髮亂七八糟地根根豎起,眼珠子正抽搐著自行轉動。過了一會兒之後,他才不穩地站起身,朝小惡魔蹎躓地一步步前進,心裡想著要把這名小惡魔給勒死,一了百了。
德魯希爾甩著尾巴,叉狀尖端滴著毒液,這使得魯佛恢復了一點理智,但沒有讓他冷靜多少。
“你剛才說……”他開始怒吼。
“班內泰勒瑪拉!”德魯希爾厲聲回答,語氣之強烈不只壓過了魯佛的怒氣,更震得這名男子安靜下來。“你曉不曉得我們現在有了什麼?”德魯希爾把瓶子交給魯佛,邪惡地微笑,而這名男子如鈕釦般的眼睛看著它時睜大了,感覺到它的內在力量在他體內顫動。
魯佛幾乎沒聽見德魯希爾如何叫囂著他們將能以渾沌詛咒完成多大的事業。這名瘦削男子只瞪著瓶子中的紅色漩渦狀液體,著迷了,但吸引他的並不是德魯希爾所喧嚷的權力,而是可能從自己身上烙印解脫的自由。魯佛會有這個烙印是自作自受,但在他扭曲的心裡,這已並非重點。魯佛能理解和可以接受的,只有凱德立烙印了他,逼他成為一名被放逐者的事實。
現在,整個世界都是他的敵人。
德魯希爾繼續激動地大放厥詞,說他們該重新再控制這些教士,攻擊整片大地,要先拔開瓶塞,然後……
在小惡魔吐出的一大堆主意中,魯佛只聽見最後這一個。他聽見了,並全心全意地相信應該這麼做。彷彿湍多·其羅·米安凱正在呼喚他,而這個由邪惡、惡魔般心智所創造出的渾沌詛咒,也的確正在這麼做。這是魯佛的救贖,遠比德尼爾神來得有效。這是他從可惡的凱德立手中獲得解脫的方式。
這個藥劑是為他而生的,而且只為了他一個人。
德魯希爾一注意到魯佛拔開瓶塞,一聞到從藥劑中飄出的紅色煙霧,就立即停止說話。
小惡魔正開始要問這名男子到底在幹什麼,但德魯希爾的話已卡在喉嚨中,因為魯佛突然把瓶子舉到薄薄的嘴唇邊,將裡面的東西全部深深吞下肚。
德魯希爾不斷地結巴,試著說出抗議的話。魯佛轉身向它,臉奇異地扭曲著。
“你幹了什麼好事?”德魯希爾問。
魯佛想開口回答,但卻被噎住,雙手抓住喉嚨。
“你幹了什麼好事?”德魯希爾大聲地重複。“班內泰勒瑪拉!愚蠢的東西!”
魯佛依然噎著,抓住他的喉嚨跟捂著胃部,然後開始激烈地嘔吐。他踉蹌走開,一面咳嗽,一面喘息,想在湧上喉頭的膽汁之間吸進一點空氣。
“你幹了什麼好事?”德魯希爾在他後面叫著,沿地板急步追上他。小惡魔的尾巴正不祥地甩著,如果魯佛忍過這陣痛苦,德魯希爾會刺死他,然後把他撕成碎片,懲罰他偷走這珍貴而無法替代的藥劑。
魯佛搖搖晃晃,出房間時重重撞上門框。他跌跌撞撞地走過長廊,撞到一面牆後彈回來,然後又是另一面。他再次嘔吐,接著又一次,他的胃痛苦地灼燒,噁心的感覺翻攪著。他不知怎麼地穿過了房間和長廊,半匍匐地爬出泥濘的隧道,回到陽光下,但是陽光像刀一樣切割著他的眼睛跟面板。
他感覺自己正在燃燒,但卻又感到冷,死亡般的冷。
德魯希爾跟著他,在他們回到會暴露行蹤的陽光下時明智地隱身起來。魯佛停住,朝一塊因下得較晚而殘餘的雪堆再度嘔吐,上面留下的血跡比膽汁還多。然後這名瘦削男子踉蹌地繞過建築物轉角,在泥巴和雪水中滑倒許多次。他想走到門口,想找那些擁有治癒魔法的教士們。
兩名年輕教士身穿代表歐格瑪教派的黑色與金色相間背心,正站在門口附近享受冬日午後的溫暖,身著的褐色斗篷隨風大大朝太陽敞開著。他們起初沒注意到魯佛,直到這名男子重重地摔在幾尺外的泥濘中。
兩名教士衝過去扶他翻過身,接著又驚喘一聲退開,因為他們看到了魯佛的烙印。他們剛進圖書館還不夠久,不認識魯佛,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