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慕子意正在和他親愛的弟弟坐在大理石凳上翻花繩。
“哥哥,看我翻出的九黎山,你也來翻一個吧。”
“哥哥哪有我們的溪南手巧,我翻不出來,要不,等太陽下山了,我教你辨認天上的星星吧。”
“好的,哥哥將來是要當國君的人,也不需要學翻花繩的,我以後就學會參天之術,幫哥哥觀天星象,輔佐哥哥好了。”
“好呀!”
生活像一把鋒利的劍,輕易隔開金碧輝煌的宮苑之內粉飾的太平假象,殘酷的抉擇,橫亙在緊密無間的兄弟之間。
“你們二人,前去流砂谷,誰能首先掌握禁曲,回來便可成為無音國的下一任君主。”
“可是,父王,下一任國君之位,本不就該是哥哥的嗎?”
“溪南,住口。”慕子意拉住自己弟弟,向威嚴的帝王屈身俯首:“兒臣,謹聽父王安排。”
退出御書房,少年急切的和哥哥說道:“哥哥,我不會和你搶的。”
“傻溪南,這國君之位,留給你還是留給我,又有何區別呢?”慕子意撫摸著少年的腦袋,笑著拍拍他的肩膀。
彼時當年少,韶華一瞬,年輕的生命在漫天飛舞的落花之下,顯得格外的純粹。
卻不想,半月之後,風起雲湧。
“混賬”慕子意一把將地下的侍衛踢倒在地:“你在胡說寫什麼?溪南為了奪取王位,派兵將我宮殿團團圍住,不讓我前往流砂谷?你,你說的什麼混話,來人,將他拖出去斬了!”
一片死寂的寂靜,無聲無息。
“你們難道都反了不成!”
慕子意瘋狂的踹著周圍的一切,放屁放屁放屁!那個溫順的親愛弟弟溪南,怎麼會為了這種東西,背叛於我?
他想要扯開這世界的假象,和身邊所有的人說,你們在做夢!
最後,他只能頹然做倒在地上,毫無風度。
他們是對的,溪南策反了自己的親信“氓”,將自己架空禁足在朝陽宮內。
而此時的溪南,已經前往流砂谷的路途之中。
他將自己的頭顱重重錘在地面上,記憶中所有溫婉甜蜜的回憶此刻成為了莫大的笑話。
“溪南,你若渴求王位,我又會如何不給?你是我,最親愛的弟弟啊。”慕子意哽咽:“你又何苦,這樣來踐踏我的心?”
他披頭散髮,淚水大顆大顆的從眼中流出,旁邊的桌子上,還放置著溪南當日手中翻花繩用的紅線。
“不,你不是我那個親愛的弟弟了,不是那個我願意用天下守護的溪南了。”慕子意眼神狠戾:“你變了,變成一個處心積慮覬覦王位的小人,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慕子意在朝中經營多年,逃離溪南臨時佈下的困境簡直易如反掌。
他立刻派出軍隊,伏擊正在途中的溪南。
他要揪出那個人,讓他的眼睛對準自己,質問他,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
伏擊終究還是晚了一步,“氓”帶著溪南提前一步,到達了流砂谷。
流砂谷,十大禁地之一,方圓三千里,所有生靈化為白骨,死靈怨氣盤旋在空中,歷經數十年仍難以散去。死靈怨氣的中心,盡是一片黑色的花海,地上鋪就了密密實實的一層枯骨,那些妖冶的花朵汲取著怨氣,迎風招展。無數的靈體在空中盤旋飛舞,彷彿風的精靈一半,嗚咽著哀怨悲愴的樂曲。
那是不願被塵世遺忘的風靈們,用他們對塵世的羈絆,鳴奏出絕世樂章。
風之迷藏。
“你可曾悔過?”一席黑衣的“氓”問著身畔的少年:“為何不直接和殿下說清楚,流砂谷一行,危機四伏。偏要採取這般極端的手段,阻止他前來。”
少年表情平和而從容,如雕如琢的面龐,在漫天的死靈怨氣之中,泛著玉色。
“你們不明白,學會禁曲的代價究竟是什麼。那先祖遺留下的石板祖訓,我偷偷讀過的。”
他忽而笑了,彷彿三月裡倏然綻放的千萬樹梨花,帶著一絲恬淡的香味。
“待會兒,我會將真正的禁曲,鐫刻在這枚玉石之上,你一定要親手將他送至哥哥的手上。”
“那你呢?”
“我?”他嘴角微微揚起:“我將在時空的裂縫中舞動,在歲月的盡頭歌唱,用我一生的羈絆,鑄就無音的盛世繁華。”
氓注視著他一步一步踏入花海之中。朔風血脈阻隔著死靈怨氣,卻終究無法阻隔風靈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