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嬌先是愣了愣,
又低頭看了看了自己的打扮,釋然。
以前她來市集之前都會換裝,故意挑選些平民女子的樸素穿戴。而今天,由於是和母親爭吵後一怒出宮的,以致什麼都忘了,竟直接穿著宮裝就來了。
雖然因章武侯舅公的緣故,館陶翁主阿嬌的裝束偏向簡素;但大漢的宮廷怎麼可能真為一個朝臣戴孝?
所以
當然是比普通絲綢要昂貴得多的緦麻上襦,就這樣還擔心乳白色的面料太過平凡,於是用珍珠與金珠還有綠瑪瑙珠點綴起廣袖的邊緣。
所以
依然是千金難求的蜀錦長裙;淡雅的淺青底色上,織就了蜀地的繁花與飛鳥。
所以
雖然頭上沒有戴任何首飾,但用來圈住纖纖細腰的,卻赫然是由二十塊青白玉蟠蛟透雕板聯成的玉帶!
市集的街巷上不是沒有穿綾羅綢緞配金銀珠寶的麗人美婦,可在這盛夏滿目的奼紫嫣紅中,少年貴女卻依然奪走了太多了視線。其實早就有人在窺視了,只是礙於女孩身旁的佩劍少年和不遠處那些不太隱蔽的暗衛,才沒人敢輕舉妄動。
而現在,顯然有人願意當出頭鳥了。
不等阿嬌有什麼反應,陸康已搶先跨出一步,站到翁主前面,用身體擋住那些人的視線。李泉見況神色一凌,立刻率眾人上前形成個包圍圈,不動聲色地在自家少女主人和嫌疑人群之間製造出距離帶。
對方看這架勢,情知不妙,馬上有年長者分眾而出,上前來作揖打招呼。
李泉向館陶翁主行了個軍禮:“翁……小娘子?”
阿嬌沒搭話,只隨意揮了揮手,示意任憑李泉處理;接著讓陸康帶路引路,去向店鋪中最西一棟——那是家金店,專門經營日用黃金器皿。
不一會兒,李泉來和少女主人會合了。
阿嬌一面觀察店鋪裡一隻明顯帶著臨淄風格的金質執壺,一面問李泉剛才外頭那些是什麼人?那二十多人明顯是一幫子,也明顯是外地來的。當然,長安城是帝都,長安的東西兩市永遠不缺來自全國各地的遊人和行商。但這些人還是顯得有些特別!
館陶翁主覺得這些人的服飾扎眼,倒不是說這些人衣冠不整或者配色詭異,實際上這些人的衣著無論是質地還是審美上都相當上檔次。
但為何看上去總覺得有些彆扭呢?
“翁主,”
李泉笑眯眯地回答:“……乃閩粵使之從人。”
“閩粵?”
館陶翁主阿嬌恍然,怪不得她會覺得那些人的裝束彆扭——閩粵與秦朝淵源很深,風格上帶先秦特色就不奇怪了。
“閩粵使何時入京?”
嬌嬌翁主又問了一句。
這回倒是陸康給出了答案:“五日之前。”
閩粵使團五天前到達的,因皇帝身體不好,一直沒能獲得覲見的機會。大概實在閒的無事,使團成員就結伴出來逛街了。
“如是……”
館陶翁主心不在焉地聽著,思緒早從眼前的金器轉回了未央宮和長樂宮中兩位親人身邊最近發生的種種事端,才不會有多餘的心思留給那些遠道而來的外邦人。
阿嬌不知道,
她不關心的群體中,卻有人真真切切關注起她來!!!
隔一條街斜對面的酒肆,
三樓的窗戶後,一老一少對著不遠處的建築指指點點——那是少年貴女正在參觀的金器鋪子。
熱烘烘的夏風,傳出低緩模糊的交談聲:
“館陶……主……兒……之女?”
老的那個衣飾華貴,口音中卻帶著濃重的異鄉口音,不僅如此,字與字之間還總愛粘在一起,彷彿舌頭總也伸不直似的:“一美人也!”
“然……何如?”
老頭扭了扭矮壯矮壯的身軀:“大漢公主何其之多……陳公子?”
於華服老者身側侍立的少年聽到這聲稱呼,臉上綻出由衷的笑意,陶醉了好一會兒,才微微弓下腰進言:館陶長公主可不是尋常大漢公主可比的啊!
須知竇太后只有這一個親生女兒,大漢皇帝也只有這一個同胞姐妹;
理所當然的,館陶長公主的女兒也絕不是其她公主的女兒可比的。
“又何如?”
老頭抹了把臉上的汗,看來對長安炎熱的夏季非常不適應,話語中不知不覺透出不耐煩——這和他又有什麼關係?他來長安的目的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