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京城的謝侯府裡,謝家的老祖宗倒下已經有許多時日了。
自從謝家的老祖宗接到河西邊漠送過來的信後,就病倒再也沒下過床了,先前是連著幾日昏迷不醒,連藥都喝不下,後來謝侯爺去宮裡求了太醫回來,太醫施針才救回了一命。
可就是如此,謝家的老祖宗也是成天昏昏沉沉,清醒的時候不多。
太醫跟民間的神醫都說老太君存了求死的心,再好的藥也是救不回來,還是讓他先寬寬老人家的心為好。
謝侯爺當然知道母親的心病是什麼,可他就是求,他母親也只是光掉淚不說話,日漸萎靡,眼看就要時日無多了。
侯爺是個孝子,他知道當年母親為了保全他跟他們侯府一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把弟弟逐出了家門。
如今知道他死了,她這也是存了想跟著去的心了。
這日謝侯爺一從西北那邊的驛館回來,就匆匆去了母親的院子裡。
守在門前的奴婢們一看到他,忙朝他行禮。
謝侯爺一路一步也沒停,急步去了主廂房那邊。
“侯爺,您來了……”伺候老祖宗的婆子一在拱門前看到他,忙朝他福禮。
“我娘怎麼樣了?”謝侯爺一見是母親身邊的老家人,開了口。
“回侯爺,老祖宗正睡著。”
又是睡著?
謝侯爺一揮袖,就踏步上了臺階,朝主廂房走去。
候在門邊的兩個丫環趕緊朝他行禮,見侯爺動手推門,忙過來幫著推。
“用不著你們,退下。”謝侯爺停住了推門的手,輕聲朝她們斥道。
“是。”丫鬟們忙也輕聲回道。
他們都怕驚著了在屋裡靜休的老太君,這時候謝侯爺也回頭朝他的隨從良鬥輕聲道,“帶著人到拱門外侯著,我有話要跟老祖宗說。”
“小的知道了。”良鬥忙躬身。
謝侯爺輕輕推門而進,見裡頭守著母親的兩個大丫鬟朝他福禮,他頷頷首,示意她們出去。
等她們出去,良鬥把門帶上之後,謝侯爺聽到輕微的腳步聲遠去,這才邁步走到了母親的床前,把紗帳挽起,跪在床榻前輕聲地呼叫他母親,“娘,娘,是我來了,您醒醒。”
躺在枕頭上的銀髮老婦絲毫未動,她以往豐盈的臉頰此時瘦得全凹了進去,皮臉泛黃,一看就是垂垂危矣。
“娘……”謝侯爺伸出手喝了幾口氣,把手搓了搓伸到臉上暖了暖,覺得差不多了才探進被子握著了老母親的老手。
他緊了緊手中老母親的手,又開口叫她,“娘,您醒醒,我打聽到進元的訊息了……”
他不停地連著說了好幾句打聽到進元的訊息了,那睡在床上的老婦人顫顫危危地睜開了眼。
她睜開了眼也並沒有說話,只管看著她的大兒子。
等謝侯爺,也就是謝進元的長兄謝進修又說了一次打聽到謝進元的訊息後,她才張了張口……
“娘,您大點聲,我聽不見。”謝侯爺忙起身去把熱在炭爐上的參茶倒了一杯過來,把母親扶起,細心地吹涼喂她喝了好幾口。
謝老太君專注地看著大兒子不停伺侯她的樣子,眼睛連眨都沒眨一眼。
說到底,大兒子是她的掌背,小兒子是她的掌心,掌背掌心都是肉,她都疼,就是到如今,她也沒後悔當年保大兒子。
可她也欠小兒子的。
她欠他的。
不能他死了,她還活著。
“剛倒出的,燙,您慢點啊……”謝進修吹涼了參茶還不放心,又小心地在旁邊提醒,手上的動作也不敢快了。
等老母親喝了幾口搖了搖頭,他這才把杯子放到旁邊,又拿過軟被塞到了床頭,讓她躺好,把被子提起替她蓋好捏緊,又去了床當頭去探暖腳的湯婆子熱不熱,見是熱的,這又才坐回了床頭,跟老母親輕聲地說,“我今個兒又去了趟驛館,總算打聽到一點訊息了,我聽說侄女兒帶著侄兒們扶著弟弟的靈樞進京來了……”
謝老太君先前以為他又是拿話來安慰她來了,但大兒子再寬慰她,也不拿這些正經事說假,一聽這話她頭猛地一偏,緊抓住他的手失聲道,“真的?”
“真的,真的,兒子不敢騙您。”謝侯爺一見她猛地精神了,心中是又高興又難受。
“到哪了?”
“到哪了兒子還不知道,趕明兒再去打聽,您吶,這段時日就好好養養精神,到時候兒子就帶您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