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位分比她低的妃子給她請了安後,她就在下端的一個位子上坐了下來,滿臉笑容:“這又要過年了,姐姐又有得忙了,真是辛苦。”
佟貴妃喝了口茶潤嗓子,道:“每年都是如此,習慣了,何況能為萬歲爺分憂也就覺不辛苦了。”
一旁的惠妃說道:“姐姐真是深得萬歲爺信賴,這麼大個後宮都交給你了。”
佟貴妃聽她話中帶酸,知道她向來都是這樣的人,也不計較,笑了笑說:“等一下新晉的敏答應會來,她是有身子的人,要時常改衣裳,也給她幾匹綢緞,等她來了你們就可以挑了,省得我費神。”
正說著,有宮女來報敏答應來了。佟貴妃笑道:“說曹操,曹操到,請她進來。”
片刻,清揚便掀簾走了進來,只見閣中梨花木的雕欄桌上鎏金三腳青銅圓球香鼎,牡丹雕花菱圖團團圍繞一圈,鐫刻於香鼎之上,鼎內焚著蘇合香,淡白輕煙幽幽不絕如春日柳絮,絲絲嫋嫋從縫空中飄逸而出,靜靜溢滿整個暖閣。佟貴妃端坐在炕上,笑語盈盈。
清揚頭一回見佟貴妃,見她一雙丹鳳眼波光殷殷,面色雖不好,卻也很耐看,上前一福,道:“妹妹給佟姐姐請安,姐姐吉祥!”爾後又給其他妃子請安。
佟貴妃早聽說過清揚的事,只道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胚子,今日一見卻並非如此,雖長得眉清目秀,後宮卻也不乏這樣的女子。只是她眉眼間流露的那種平和和自若恐怕沒幾個人能及,聰慧靈敏,倒挺招人喜歡,她以前的那股子怨氣竟沒了,笑道:“你是有身子的人,別站著,底下也沒位子了,到我身邊來坐吧。”
在座的人都微微一驚,如今宮中位分最高的就是佟貴妃,若說對清揚最應防範的人也應該是她,這樣一看,她不僅沒有敵意,反倒很喜歡她,只疑她心中另有所想。
清揚也不推辭,微微一福:“謝謝姐姐。”說完在她身邊的炕頭坐了下來。
一旁的宜妃笑著說道:“看佟姐姐對敏妹妹這樣,倒是很喜歡。”
德妃也笑了笑說:“敏妹妹當宮女那會就很招人喜歡,難怪會得到皇上的青睞,如今懷上龍種,皇上只怕更歡喜了。”
“可不是,皇上新得了一個阿哥,過不久又要添上一個,巧的是還是出自一個宮的主僕,這真真是一人得道···”惠妃不懷好意,說到這裡,感覺自己說的話不合時宜,笑了笑:“瞧我這嘴。”
清揚聽這話只覺萬分刺耳,偷偷瞥了定嬪一眼,只見她臉色微白,倒也沒甚在意,她一向不喜與人爭執。清揚雖心中有氣,也不好發作,何況這種沒大腦的女人跟她爭只會降低自己的智商。
她笑了笑:“妹妹不懂事,日後還要靠各位姐姐照應著呢。”
榮妃笑著說:“我們同樣都是服侍皇上的,自應互相幫助,妹妹日後有什麼難處,儘管來找姐姐。”
清揚印象中榮妃待她總是很好,上回皇宮失火,她特意給她送來一盒上好的去疤藥膏,這回也對她很關照,雖然覺得有點奇怪,倒也沒放在心上。只道:“有榮姐姐這句話,妹妹就安心了。”
榮妃笑了笑,不露聲色地環顧在座每一個人的表情。佟貴妃、德妃、宜妃、定嬪似乎對她並無惡意,惠妃一直是個小肚雞腸,自然不用說,安嬪倒是出奇地安靜,只是那不斷絞著帕子的手流露出滿心的嫉妒和怨恨···這場戲要開始了吧···不知誰會先動手···
她修長優美的手指端起案上白釉紋花的茶盞,揭開碗蓋,碧螺春的細細茶香,悠然恬淡,淡綠色茶水托起幾朵淺白色的小花,輕輕吹拂,細細的啜了一口···
一夥子人聊得時間久了,又在佟貴妃那用了午膳,拿了綢緞便各自回宮了。
清揚與她們周旋了一上午,加上又有身孕,只覺全身乏力,和衣躺在床上便睡著了。不知睡了多久,朦朧中聽見窗欞“劈啪”作響,她翻了個身,囁嚅道:“吟春···是不是下雨了?”
卻沒聽到吟春的回答,只覺一股溫熱的氣息越來越近,爾後在她的額上輕輕印上一吻,熟悉而低沉的聲音在耳邊迴響:“不是下雨,是下雪霰子了。”
清揚猶自昏沉,“嗯”了一聲,繼續睡,忽然覺得不對勁,猛然驚醒,卻對上一張滿是笑意的臉。
“皇···皇上,你怎麼在這?”
康熙在榻邊坐了下來:“朕來了好一會兒了。眼下正是年關,也沒什麼事,來看看你。”
清揚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陰沉晦暗,不知是下雪天太暗,還是真的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