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殿內便由遠及近的響起雜沓急促的腳步聲,兩個身著石青色四爪八蟒馬蹄袖官服,兩鬢些許斑白的官員進了暖閣。
“臣冀如錫,叩見皇上。”
“臣靳輔,叩見皇上。”
兩人往地上一跪,行了一個三跪九叩大禮。
“兩位愛卿,這不是早朝,毋須這套唬人的繁文縟節,賜坐。”一如平日的溫潤淡漠,臉上看不出絲毫的表情變化。說罷,略一擺手,四個太監便抬著兩個梨花大椅放在他們身後。
“謝皇上賜坐。”兩人謝恩後便坐了下來。
“兩位愛卿今日進宮所為何事?”
“皇上,黃淮地區決堤,挾大量泥沙向下遊奔瀉而來,兩岸的百姓苦不堪言,紛紛向臨近地區遷徙。”靳輔兩鬢皆白,冠後插有的翎枝順著他的動作搖擺不定。
康熙眉頭微鎖,道:“上回不是回報說堤壩得以鞏固,兩岸百姓具已安樂,讓朕不必憂心嗎?何況現今並不是汛期,為何堤壩會被沖毀?”
康熙的語氣雖淡然,但兩人聽在耳中卻是渾身一顫,罷忙不迭的從大椅起來躬身跪於地上,道:“回皇上,江南地區連降大雪,天寒地凍,幾日前不知為何,上游冰川坍塌,引發河水暴漲,且來勢洶湧,臣等猝不及防,才會······”
“天下事,三大虞,一河二路三官吏,由此可見水患的兇猛難治,你們怎麼可以如此掉以輕心。”康熙的聲音已不似先前的溫和,冰冷中帶著一絲隱藏的烈焰。
殿下一片死寂,兩人垂首跪地,屏息不敢言語。唯有雕花窗欞外那密密的雪霰子不停地敲打著琉璃瓦,一聲聲,一縷縷,綿綿不絕。聽在人耳裡,只是添了一種莫名的煩亂。
“皇···皇上,微臣有罪,只是冬日不是汛期戶部調撥的銀兩有限,工部銀兩短缺,臣等也是無計可施,何況這次雪崩以前從未發生過的,望皇上聖裁。”冀如錫戰戰兢兢地回答道。
“如今災情怎樣?”
“幸而發現的早,並未造成多大的死傷,微臣已經組織人力極力修壩救災,兩岸的百姓也遷到別處,待災情有所緩解的時候再讓他們從歸家園。”
康熙面色稍緩,道:“民為重,社稷次之,凡事都因以天下萬民的利益為先,切不可為難災民。”說完又對靳輔說:“靳愛卿,你素來對河道的整治頗多見識,能辨其水勢,疏其故道,這次定要實心行之,莫讓朕失望。”
靳輔一直都感激康熙的知遇之恩,唯思力報,遂叩首說:“微臣一定不負皇上厚望。”
“至於賑災官銀,糧食和藥材的事朕自有安排,你們先下去吧。”康熙微合了眼說道。
“臣等告退。” 靳輔躊躇半晌才緩緩起身站直身體,石青色宮袍下的雙腿已經因為長久地跪拜而麻木了。他謹慎抬起頭的瞬間,發現皇上面色蒼白,額上隱隱冒著細汗,心中一驚,莫非皇上聖體躬和?然不敢多想,起身退出乾清宮。
冀如錫和靳輔兩人退下後,西暖閣爆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只聽到李德全微微發顫的聲音:“皇上,奴才去請御醫。”
康熙忍了許久終於得以咳出,頓覺舒服了不少,道:“不必了,茶。”
李德全趕緊遞了茶在他手上,他喝了口潤了潤嗓子,又說:“傳戶部尚書米思翰。”
李德全深知皇上決定的事便不會改變,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出了乾清宮。
戶部尚書米思翰走後,康熙又召見了幾位大臣商議救災一事,直到酉初時分才一個個散去了。忙了一下午,康熙神色稍倦,李德全見天色已晚,問:“皇上,要不要傳膳?”
康熙本沒有胃口,但知道李德全必會叨嘮不停,遂說:“傳膳吧。”
李德全大喜,只要肯吃飯病自然也好得快,到暖閣外唱到:“傳膳!”
不久,“背桌子”的太監將3張方膳桌拼在一起,鋪上帶有金綫的桌單,其他太監手捧紅色漆盒魚貫而入,將各種菜餚、饅頭、花捲、餑餑、米飯、糕點及羹湯等迅速端上桌。待康熙落座後,侍膳太監又檢視每道菜、湯中的試毒牌變不變顏色,再嘗一嘗,發現沒問題,才道:“皇上,您可以用膳了。”
康熙卻是心中煩躁,但仍提了筷子夾了幾口。滿桌膳品,花紅柳綠各個都極盡心思,且精緻清香,康熙吃在口中卻如嚼雞肋,索然無味。動了幾樣便不在吃了,漱了口,浣了手,又到御案前批閱奏摺,忽然發現李德全不在身邊伺候,不知又跑哪去了,也無力再管,自顧看起了摺子。
原來李德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