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在一幫人的簇擁下,走進閣內,如前幾日一般他用眼角的餘光瞥了眼陪同定嬪侍寢的宮女,心中登時不悅起來。
李德全見康熙臉色不對,馬上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但進去時還是偷偷看了眼站在閣邊的宮女,果然不是萬歲爺想的那位。那宮女自打定嬪第一次侍寢之後就再沒跟來,也不知是有意無意。
“皇上,奴才給你泡杯醒酒茶吧。”在太后那過中秋的時候,皇上開始時興致很好,兒女承歡,臉上一直帶著笑容,過後卻是一杯接一杯的灌酒,平日裡從不多喝的他,竟多灌了幾杯。太后只道他是心情好,李德全卻猜出了點端倪。這會子見皇上面頰微紅,倒像是酒勁上來了。
殿內梨花大案上放著的錯金博山爐內焚著安息香,淡白青煙幽幽輕飄,如夏日的輕絮,絲絲嫋嫋從縫隙中飄逸而出,散入暖閣深處。
康熙站在窗邊,卻是沒有言語。如水銀般的月光透過葉子的間隙灑在他欣長的身影上,說不出的落寞蕭條。秋涼的夜風穿窗而入,扯得他的衣袂輕輕翻飛,仍像木偶似的靜靜佇立,絲毫不覺風中那絲絲寒涼。
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
她這樣躲著不見他,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
高處不勝寒,在上面待久了,總期盼一點人間的煙火氣息,但縱使他有後妃無數,卻無人能給。尋尋覓覓終不得,他的心已經一點點麻木冰冷。偏生又遇上了她,滿天繁星的夜晚,那彈得雜亂無章極為難聽的琴聲闖進他風平浪靜的心,那一剎,他感到了人間的溫暖,平凡而真實的溫暖,他知道那一刻註定了這一生將無法倖免。
但是現在······
康熙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那聲音淡淡的,散落風中,被夜風帶往不知名的地方。
李德全見康熙站在風口一動不動,怕他凍著,遂拿了件氅衣走上去:“皇上,夜風寒涼,奴才給你披上這件氅衣。”
“不用了,更衣吧。”良久沒有說話的康熙開口道,聲音中隱隱透著一絲疲倦。
重重幔圍被一層層掠起,然後在他的身後放下,嚴嚴的似是進入了一片叢林,身後的事物一點點淹沒。
最後一層綾羅紗帳掠起的時候,他看到了躺在御榻之上的定嬪,如瀑的青絲委枕,襯得她潔白無瑕的臉頰容光奪魄,細長的睫毛微垂,在挺直的鼻樑上留下一層淡影。聽到榻外的動靜,她不經意地轉過頭來,雙頰頓時飛上一抹紅雲,整個容貌顯得更加細緻清麗,超凡脫俗。
康熙緩緩地走到榻邊,忽然一陣淡淡的茉莉花香撲鼻而來,他心中一震,濃烈的醉意燻得他雙眼迷濛,眼前似是出現了另外一個人影。
“這香味······”他喃喃低語。
“回皇上,是茉莉花香。”康熙的聲音雖極低,定嬪卻聽的十分清晰,她以為皇上在問話,遂輕聲回答道。
定嬪細柔的聲音灌如耳中,康熙頓時如夢初醒,不是她,怎麼可能是她。
“茉莉花···茉莉花···”康熙含糊地默唸著這三個字,她竟然···用這香味······頓覺一股悶氣衝上胸腔,欲破體而出,卻又不得,便如亂刀絞著五臟六腑,直痛不可抑。
定嬪見康熙臉刷地一下變得蒼白,極為嚇人,以為是自己身上的香味惹惱了皇上,可是月嬋不是說已經打探清楚了皇上新近最喜歡茉莉花,用茉莉花沐浴萬無一失的嗎?但現在看皇上的反應···
她轉念一想,這宮裡人心險惡,表面上看,她現在最得寵,難免有人心生妒忌,看來她定是著了別人的道了。
現在惹怒了皇上······
正當定嬪心急如焚不知所措的時候,感覺身邊的被子一輕,康熙已經上了榻,登時一股涼氣灌著錦被,浸津地侵著她的身體,定嬪不由得全身繃緊,不敢有絲毫的動靜。等了良久,康熙卻是沒有動靜,她斜睨著偷偷瞥了一眼,見他雙目緊閉,似是睡著了,依稀還能聞到他身上傳來濃濃的酒香。估計皇上喝了太多酒,睏意上來了。她輕輕嘆了口氣。皇上還是沒有碰她,連著幾日,沒動過她分毫,倒是今晚還多看了她幾眼。
站在閣外候著的敬事房總管太監趙有忠見過了這麼長時間皇上沒有喚人,遂高唱:“是時候了。”又等了片刻見皇上還是沒有反應,他又高唱了一遍。
帳內的定嬪聽到總管太監的高唱聲,撇頭看了眼睡在身邊的康熙,見他雖在睡夢中卻是雙眉緊蹙,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似是魘到了般。她心中擔心,便大著膽子在他耳邊輕喚:“皇上···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