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要受多少冤枉氣呢。”爸爸又是一聲長嘆:“可是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他們已經談了這麼久……要是平常人家呢,管她談七個八個,只要沒嫁都沒關係。可這是柯家,來頭太大,她選了柯以然做男朋友,將來再不結婚,傳出去,名聲吃虧的總是女孩子,那時候想再嫁就難了。”我一呆,倒是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想過問題。一直以為爸媽催我結婚是為了升職,卻原來還擔著這一層心事。最難天下父母心,一股熱辣辣暖流自腹至胸騰昇上來,我差點就要推門而進,大聲告訴爸媽:“別再替我擔心了,我明天就把自己打包送進柯家去。”但是當然不會真的半夜發神經,又怕驚擾了爸媽不好意思,再不敢亂走亂動,沒有梳洗就睡下了。久久不能入眠。每晚不情不願地睡去,早晨再不情不願地醒來,真不知活著是為了什麼。《詩經》裡說: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那說的是一個男子在為一位窈窕淑女費心思。可是我的寤寐思服,卻是為了一個鬼。耳邊總似聽到有人在走來走去,幽幽嘆息。我問:“許弄琴,是你嗎?”沒有人回答。當然沒有人回答,即使真是許弄琴,她也不會現身與我對話,而且,既然是一個鬼,便不可能有走步聲。以然說的對,我就快走火入魔。這樣子胡思亂想良久,終究還是睡了。夢裡盡是藥水、繩索和華表。時間到哪裡去了?優哉遊哉,輾轉反側。就在掌管時間的鐘表下,有人偷走了至少大半個小時的時間。他是如何做到的?天矇矇亮時我聽到許弄琴在叫我:“盧琛兒,盧琛兒。”我霍地坐起,竟然有久別重逢之喜,抱怨她:“你害我好找,怎麼這麼久都不來看我。”口吻一似老友見面。她低下頭,不說話,神態十分幽怨,面容也不再如前那般青白恐怖,而變回墓碑照片上的樣子,單眼皮,大眼睛,尖尖的下巴,很清秀。我安慰她:“你放心,我一定會替你報仇,讓你瞑目的。”夢到這裡醒了。我摸摸臉上,竟然有淚水。什麼時候自己竟同一個鬼建立起感情來了?鏡花緣這次我主動去找程之方醫生。樓前那一樹怒放的紫丁香讓我覺得親切,然而程醫生會診室門上高懸著“請勿打擾”的牌子,護士小姐彬彬有禮地請我坐在外面等。“裡面是什麼人?”我問護士。“一位女士。”廢話,非男即女,這裡又不是寵物醫院,難道還會是一隻狗?但是我知道為病人守秘是醫護人員第一原則,遂決定三緘其口,不再挑戰護士小姐職業操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