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寧缺醒了過來。他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肚子,看著專注看著自己的少女,問道:“餓了?”
莫山山輕輕點頭,看著身前湖水裡的倒影,輕言細語說道:“我馬上來做。”
湖水裡兩個人的倒影非常清晰,顯得要更靠近一些。
寧缺問道:“肉乾著實吃的有些膩了,能不能改善一下伙食?”
莫山山看著他手中那根楊柳枝,好奇問道:“有沒有釣上來魚?”
寧缺笑著回答道:“魚鉤都被那廝給咬走了,哪裡能釣的上來。”
莫山山站起身來,棉裙在晨風中微振,右手自袖中緩緩探出,隨著一股微寒的符息波動,湖水間忽然多出了一方冰塊,幾乎透明的冰塊裡有一條極肥的無鱗魚,看上去就像冰色琥珀一樣美麗,隨著水波輕輕盪漾。
寧缺看著這幕畫面,誠懇感慨道:“符道運用之妙,師妹你應該算是已經入了化境,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我也能達到這種水準。”
“一朝破境洞玄,便知此法並無玄妙。”
莫山山平靜說道,心裡卻在想著別的事情。視符道極為神聖的少女符師,心想若不是想著你想吃些新鮮東西,若不是想著身上貼著你的那些暖符,若不是想著你現在正處於破境的關鍵時刻,我怎麼會做這種事?
寧缺把那團美麗的琥珀冰塊從湖裡撈了起來,看著晨光下彷彿玉石般的冰塊和裡面那個明顯還有生命氣息的肥魚,忽然想起當初在書院溼地側,陳皮皮給自己展示知命境界的那個畫面,當時湖裡的那些魚的狀態更為神奇。
“我去摘些野菜,燉鍋魚湯喝喝。”他高興地說道。
莫山山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做,心想就是為了讓你趕緊破境,我連用符冰魚這等事情都做了,難道還會在乎幫你熬鍋魚湯?
寧缺偏頭看著少女忙碌的背影,看著她手忙腳亂地揀柴生活,忍不住撓了撓頭,他這輩子哪裡想過有一日居然書痴會來服侍自己,不過最近這些年他被桑桑服侍成了習慣,也沒覺得這件事情如何不能接受。
沒有過多長時間,魚湯便煮好了,寧缺將楊柳枝釣竿插進湖畔石縫裡,從行李裡摸出鹽石,在鍋裡蕩了蕩,盛了碗乳白色的魚湯喝了口。
他的行李沉重的像座小山,實際上也真是一座山,裡面什麼都有。
莫山山抬起手臂,用衣袖擦去漂亮小圓臉蛋兒上的柴灰,睜著明亮的眼睛,滿懷期待和緊張的神色看著他,問道:“怎麼樣?”
在冰天雪地裡過了這麼長時間,能喝到一碗暖暖的魚湯,當然是極好的享受,寧缺笑著讚了幾句,然後說道:“可惜沒帶什麼調料,不然肯定更好。”
很隨意的一句話,主要還是讚美,但這是書痴姑娘此生第一次**烹煮食物,而且隱約間還存著一些別的意思,所以聽到這句話後並不怎麼高興。
她低著頭捧著一碗魚湯,輕輕吹著上面的浮沫和熱氣,長長的睫毛微微眨動,片刻後輕聲問道:“比你平時吃的要差些?”
“荒郊野外,哪裡有條件做好吃的。”
寧缺把碗裡的湯喝完,開始吃魚肉,含糊不清說道:“我家那個這輩子也沒弄過什麼好食材,吃來吃去總是那個味兒,早就膩了。”
莫山山敏銳地注意到,他說的是我家那個而不是我家那個小侍女,於是愈發沉默,片刻後她堅強地抬起頭來,看著他認真說道:“我會做的越來越好的。”
喝完魚湯吃完乾糧後,寧缺繼續去湖畔那塊石頭上坐著釣魚,手中那根楊柳枝早被湖水泡的發白,而且枝頭沒有鉤也沒有餌,除了一些頑皮的小魚偶爾會來觸上一觸,根本沒有別的魚對此表示出絲毫興趣。
莫山山鋪開書卷,坐在他身旁不遠處開始寫字,天穹上的冬陽散發出的光渾,被大明湖四周的雪峰映入青翠山谷,光線溫暖而又美好。
寧缺釣魚釣的無聊時,偶爾也會離開湖畔那塊大石,來到少女身旁看她書寫,點評幾後自己提筆寫上幾個字,彼此參詳欣賞。
都是書道中人,最為耐得住寂寞,在這無人青翠山谷裡,二人寫字賞字看湖賞湖,時光飛逝的緩慢,別無特異之處。
當然絕大多數時間,寧缺還是坐在湖畔釣魚。
青翠山谷外間那道逆自然的大陣已經全部消褪,世間的寒冷空氣與山谷裡復生的溫暖春意彼此接觸抵抗,恰好到了春意最濃的時分,湖畔的闊葉林神奇地在極短的時日裡生出無數片青葉,於風中招搖十分愜意。
春意濃時好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