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然不以為意,“錢大人怎麼了?就是當今聖上來了,我也沒有要怕的理由。”
背後有人輕輕咳了一聲。她眼神一轉,從懷裡掏了一小瓶藥給他。
“你拿著,今夜睡前喝下,明早起來嗓子就不會疼啞了。”
店小二略略有些受寵若驚,伸手想要接,又怕溫子楚不高興,只得看著他沒動作,後者眼神示意,微微頷首,他方怯怯地拿了。
“……多、多謝姑娘。”
溫子楚莞爾一笑,收了扇子在指間搖了幾圈,輕聲問他:“你在這裡幹了也有些年了罷?”
“回世子的話,小的慶曆三年來樊樓幹事兒的,距今也有四年之久了。”
“哦……”他揚揚眉,拉長了尾音,眸光往對面錢英門前一掃,隨即笑道:“這位錢大人,好像,不太好伺候啊?”
店小二擔憂地回頭又瞧了瞧,見狀,溫子楚方笑著寬慰他。
“你不用在意,萬事有我替你撐腰,問什麼你儘管答就是。”
“是。”約摸因得是面對的溫子楚,他膽子就稍稍大了幾分,聽他這麼一說,就更合心意了,垂頭就是一聲嘆。
“哎,實不相瞞,恕小的直言,這錢大人還真不是一般的難伺候!且人也古怪得緊,小的自詡幹這一行多年,察言觀色上很有一套,卻就是摸不透這位大人如何想。”
溫子楚傾了傾身,皺眉問他:“哦?這話,怎麼說?”
“說來也奇怪,就拿適才的梅花酒來說罷。上年初,錢大人從洛陽調到京都來,來咱們這兒吃酒,那時候他性子還挺好,跟著幾位大人點了幾個菜,上酒時候就說自己喝不得花兒釀的酒,叫小的給他換竹葉青。這本也沒什麼,可後來又有一回他來用飯,卻對小的說不愛喝梅花酒,要竹葉青或是百味酒。
小的捉摸不透,起初並未在意,但之後一會兒又要梅花酒一會兒又要竹葉青,著實想不通透。還有別的一些菜也是,有時候愛吃甜的,有時又愛吃酸的。”
初然聽得直搖頭,“這錢大人別不是腦子有毛病吧?”
“這哪兒曉得呢。”店小二頗為委屈,“你說做咱們這一行的,記性都好,就靠將客人喜好記清來招攬回頭客,可這錢大人……哎,上回我還被他罵過,這回,就是掌櫃的想饒我都不容易了。”
“原來是這樣……”溫子楚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的點頭。
“你先下去吧,沒事了,你家掌櫃的那兒,我會去替你說情,不必慌張。”
店小二喜不自禁地叩首感激道:“謝世子,謝世子!”
“行了行了,沒你事兒了,自個兒忙去。”
“是,小的告退!”
手邊的酒剛剛溫熱,初然小心翼翼端了來喝兩口,忽然就想起在汴河旁邊夜裡看見的那一幕。她原以為死的是錢英,可卻是看錯了;因為好奇潛入王府,待壽宴一查究竟,可死的又是曽查良;如今兩個一點關係也沒有的案子都牽扯進了同一個人。
錢英。
這位錢大人到底是個什麼來頭?
從前穆信只查了曽查良,劉景和官一韋幾人的舊檔,對著錢英似乎沒放在心上,她並非官場之人,要私調官員檔案來看卻是不可能,可一想著又要找那穆信,初然頓時打消了念頭。
心道:我管這些貪官死了活呢,等明兒一早就啟程離開。
正待要說話,驀地聽見外面有開門的聲音,溫子楚亦抬眸看去,錢英和官一韋二人步出房門,他趕緊別過身以免被瞧見。
“他們走遠了。”初然趴在門邊,回頭朝他道。
“你不是會輕功麼?快跟上去看看。”
她稍一思量,應道:“行,那你也快跟過來。”
“好。”溫子楚頷首。
*
汴河河畔,微風吹拂,幾排槐樹樹葉紛飛。
初然翻了個身,輕輕巧巧在一棵樹幹上落下,藉著前面茂密的枝葉將自己身形遮住,她謹慎蹲下,拔開枝幹,縫隙間能清楚見得官一韋同錢英在那裡交談,聲音也很是清晰。
起初幾句聽得不甚明白,約摸是在討論曽查良家中親眷的事情。
錢英背過身,面色惱怒,“事已至此,你就是急也沒用。”
官一韋氣不打一處來,伸手指著他,“笑話,咱們兩個難道不是一條船上的人麼?你這樣說,就不怕自己的事情被抖落出來?”
“官大人,我知道你的難處,小弟也並非是不管。”錢英語氣緩和,卻是無奈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