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出特別的女孩,只因為有嚴盡歡所在之處,必定有她,與其說他對她有印象,不如說是她跟隨的主子太教人嫌惡,不由得,連帶記住了她。
見他總算肯將視線瞟來,春兒露齒微笑:“聞人公子,能不能請您幫春兒一個忙?”深諳他絕不會爽快應允,她徑自央求道,手裡竹帚握在雪白柔萸間,怯怯遞上:“府裡工作好多好雜,我忙不過來,您可不可以替我掃乾淨這條廊上的落葉灰塵?”
她話還沒說完,他的眼,已由她身上收回,落向嚴家大池,當她是一陣吹過耳邊的風,理也不理睬她。叫他掃地?是他聽錯了,抑或她腦子燒壞了?他,聞人滄浪,這輩子手裡拿過的,只有刀劍,沒有竹帚;只有腦袋,沒有水桶。
“聞人公子,您就好心幫幫忙吧。我若沒做完工作,會讓小當家責罵的……”
春兒可憐兮兮說著。
他連吭都不吭聲。
春兒嘆息,握帚的手挪回自個兒胸前,一對黑白分明的大大眼眸凝啾他,兩人之間沉默許久,他沒回頭,她沒離開,就這般佇著。
一灶香時間過去,兩灶香時間過去……
“聞人公子,求求你了……”春兒再囁嚅,嗓音小小的。
聞人滄浪俊雅卻冰冷的臉上沒有半分軟化。
“聞人公子……”她像是和他槓上,說不走,就不走,只是一聲又一聲喊他。
有空閒賴在這兒煩他,不會去找其它當鋪人手幫她忙嗎?
聞人滄浪淡觀池上大鳥盤旋,再俯衝入水覓食的景象。
“聞人公子……”
夠了沒呀?就不能放他一個人安安靜靜看鳥吃魚嗎?
“聞人公子……”
春兒彷佛槓上他,眸裡堆積淚光,即便他沒望向她,亦被她冀望的眼神給射穿。他動也不動,不知過了多久,但至少久到他認為她早該識相地遠遠離開,去尋找別人相助,他看膩了池景,起身!喝!
她還在!
她仍是凝著淚光,握住竹帚,雙手輕顫,等待他頷首幫忙!
好了好了好了!他幫她!幫她總行了吧!幫完就可以離他遠一點了吧?
“去取把長劍給我。”他抹臉,突地說道。
“咦?”她不解其意。
“長、劍。”他冷淡重複,她雖然仍是不懂,依舊乖乖聽從他的話,跑一趟庫房為他取劍。
庫房裡什麼都有,光是劍類便有百來把,她東挑西選,取了一柄削鐵如泥的絕世好劍,躂躂奔回他身邊,恭恭敬敬將劍遞上。
聞人滄浪接過長劍,搪搪它的重量。這名婢女眼光不錯,挑了一柄相當不錯的命懸。
“聞人公子,您是要練劍嗎?同樣都是流汗之事,您不能發發慈悲,幫我掃掃地嗎?”春兒眸裡閃動水光。聞人滄浪不瞧她半眼,帶劍起身,池畔微風拂動銜金黑袍,以及他一頭黑綢般長髮,他與春兒錯身而過,步伐既穩又輕,猶似一陣風兒,一轉眼便走到廊前,長劍出鞘,劍身閃動銳利鋒芒,更勝耀眼日光,逼得人無法直視,聞人滄浪腕動劍動,順長身軀跨開一步,雙臂似鷹展翅欲飛,朝兩側伸張,劍鋒劃破無形氛圍,形成氣漩,以他為中心,劍芒揮送,氣漩跟著咻地竄出,只見廊道上的落葉開始被劍漩捲入,隨著漩渦轉移而乖乖攏聚成一堆。
他臉上連半顆汗也沒流,輕輕鬆鬆就將長廊清掃乾淨。
長劍入鞘,拋回給她,聞人滄浪旋身步回亭內,不再理她。
他已經如她所願地幫她把長廊處置得一塵不染,可以滾遠點,別來吵他安靜了吧?
“您好棒哦!三兩下就清潔溜溜吶!好棒好棒!若不是您出手,我可能要掃上好一陣子!謝謝您!謝謝您!”春兒神色誇張地讚揚著他,雙手鼓掌,容顏上堆滿甜佞的燦爛光芒,彷佛將他視為神人崇拜。
“你可以走了吧?”聞人滄浪在趕人。
“不知道您是否願意也順便幫我整理一下園圃?那些雜草生得太長了些。”她好似聽不懂他的語意,笑容可掬地將長劍遞迴他面前。
聞人滄浪瞪著她。她並不是一個豔麗型的姑娘,身在嚴家當鋪,上有絕美驚人的嚴盡歡,下有環肥燕瘦的各式俏人兒,春兒姿色算是中等,不至於平凡無奇?但也絕對構不著大美人,只是她那雙眼,很活,鑲滿無數燦亮星光,她的瞳色很黑,像極了夜空,唇兒彎彎,色澤鮮豔,五官中,最醒目的便屬眼與唇。
她被他瞪著,卻沒有退縮,依舊輕揚笑靨,不知是單純天真,抑或是精明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