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戲的人不多,戲臺子下面大多是看貨、收穫,侃價、稱重的人。只有少數幾個出了貨,並且得了好價錢的,才心情愉快地看著戲臺上盤兒亮、聲兒脆的女戲子想入非非。
最熱鬧的地方反倒是在這場子的東側,那裡圍了一大群的人在吆喝著叫罵著,那是個賣木頭的攤子,攤主擼著袖子,拿著一把又長又大的弓形鋸,就像是個賣肉的屠夫。他賣的木頭是論斤算價的,因為他面前只有兩種木頭,鐵線金花楠和紅玉脂矮松,這兩種木頭都是難成材的稀有木種,以前是專們用來雕刻佛龕佛像、壁掛擺設進獻到宮裡的。
飯棚子裡的人也沒有在看戲,他們吃飯吃得很專注,似乎棚子外面熱鬧的一切和他們都沒有關係。
瞎子端起粗瓷碗連灌三大口燒酒,這是他當賊王時留下的習慣,喝酒總是先灌三大口過下酒癮,然後再慢慢地品。從他臉上露出的愜意笑容可以知道,這裡的烈性燒酒很對他口味。
獨眼的笑容有些嚇人,這是因為他臉上兩道很長的傷疤讓他的笑比哭還難看。除了臉上的傷,獨眼的手上也有一個怪異的傷疤,這道傷口繞他左手掌整整一圈。這幾道傷疤雖然沒有致命危險,但是它們卻常常讓獨眼和魯一棄想起夜鬥“鐵鷹雲”的驚心動魄。
魯一棄也有傷,但是不容易看到,因為是在他的背上,那是兩支鐵鷹的羽毛從他背部深深地插入,刺透棉衣,刺入**,幸虧是在右後背,要是在左後背,說不定就刺破心臟沒命了。
那夜在分水石樑上,他們腳下的冰層已經有一半滑出了石樑的邊緣,但是他們兩個人卻都站不起來,也移動不了身體,因為他們腳下稍微的一點動作都會讓那冰層迅速滑出石樑。
但是這樣下去他們還是死路一條,必須想一個自救的辦法。
魯一棄沒有辦法,他雖然表情異常平靜,但心中卻是恐懼到極點,他害怕死亡,雖然在北平城裡的那個院子裡多次遭受死亡的磨礪,但是他還是非常懼怕死亡,甚至比原來還要懼怕。因為現在他的身上負有重任了,他不能死。
獨眼的嘴中依舊在嚎叫,但此時的嚎叫聲音卻低多了。因為他沒有將所有精力都放在嚎叫上,他的一隻手在跪著的身前忙碌著些什麼。
就在冰層滑出石樑的瞬間,獨眼勇敢地擲出身體前橫放著的一樣東西,什麼?“雨金剛”。“雨金剛”飛到石樑另一側的山峰上,從一顆大樹的兩個粗大枝杈間穿過。“雨金剛”的傘把後面好像牽繫著什麼東西,獨眼就在身體往石樑下墜落的同時,左手一抖,“雨金剛”張開了,張開的“雨金剛”掛住了那兩支粗大的枝椏。
獨眼沒有忘記魯一棄,墜下時,他的右手反手緊緊抓住魯一棄的前衣襟。魯一棄也死死抓住獨眼的腰帶,他心想,總算兄弟一場,死也要死在一塊兒。
魯一棄和獨眼拉扯著一起滑落到石樑一側的懸崖下。獨眼發出一聲慘呼,差點沒把魯一棄的耳朵給震聾了。但這聲慘呼不是垂死的呼叫,而是因為徹骨疼痛而發出的呼叫。有了這聲慘呼,也就有了魯一棄和獨眼兩人的性命。
“雨金剛”的傘把上繫著一根細絲,一根很細很細但卻能承受住兩個人體重的細絲,“天湖鮫鏈”,魯承祖從垂花門口的坎面上解下來兩根,給了魯一棄和獨眼一人一根,說是能派到用場,果然,才過了一天,這物件就救了兩人的性命。
獨眼的輕身功夫不如瞎子,他知道自己要是躍高子的話躍不到另一邊的山峰上,再說他身後還有個魯一棄,自己是絕不能丟下他的。他之所以能想到用“天湖鮫鏈”加“雨金剛”的招兒,是因為他下意識想掏“遷神飛爪”飛爪扣實點,但“遷神飛爪”在院中院過“陽魚眼”時已經失落了,他掏到的是“天湖鮫鏈”。於是他在緊要關頭,竟然用一隻恐懼得有些顫抖的手在“雨金剛”的傘把上繫好“天湖鮫鏈”,竟然還勇敢地在滑動的冰層上回身擲出“雨金剛”,掛住大樹的枝杈。
“天湖鮫鏈”掛住了兩個人,但是細細的“天湖鮫鏈”也勒入了獨眼的左手掌。獨眼是將“天湖鮫鏈”在手掌上纏繞了一週,堅韌的“天湖鮫鏈”就像圈形切刀一樣將獨眼手掌切出一道血縫,並且直勒到骨頭。獨眼的慘叫就是由此而來,但是他沒有鬆手。
掉落的鐵鷹砸在石樑上,一時鐵羽亂飛。有著鋒利尖刺和刃口的鐵羽毛在獨眼的臉上劃開了皮肉翻卷的血口子,還有兩支深深刺進了魯一棄的右背部。
“鐵鷹雲”沒有全部落下,半空中的魚鱗雲少了一小半的時候,那飄帶突然斷了,操縱“鐵鷹雲”的人不是傻子,也許他從沒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