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年餘口吻急迫,似乎遇到了十萬火急之事。金穗倒不介意他的態度,平常時候連年餘對她也算是極為和藹可親的,因他把她當做小主人的救命恩人的女兒的身份,因救命恩人已經歸西,對金穗就越發可親可敬。
連年餘眼睜睜看著金穗畫出一個不像字的字,有幾個瞬間,他沒有呼吸,然後深深吸了口氣,輕聲說道:
這是‘姚’字。黃姑娘,今兒這個字從你筆下出來的,你可得記清楚了,是個‘姚’字,是金文。
金穗無語,估計這會兒連年餘精神恍惚到不知自己在說什麼了。
這個字約摸在古人眼中特別形象,而在她金穗眼中則抽象得和鬼畫符差不多了,難怪她認不出來。
連年餘卻忽然面色一變,有點點蒼白和困惑,飛快讓樓下停著的一人一馬去伯京。
連掌櫃,是遇到啥事兒了嗎?有我老漢能幫得上的忙,儘管說。
黃老爹不由關心地問道。
連年餘吸了口氣,勉強笑道:沒事兒。對了,黃老漢,自從你農忙回來後。我還沒來得及問,你們家的牌坊建得怎麼樣了?
他說著,搓了搓手。
這大熱的天兒。
金穗暗自搖搖頭,連年餘是個忍不住脾氣的人,平常和顧大夫對嘴從來不肯吃虧,這回落了下風,下回定會找機會贏回場子。難為他這麼沉得住氣。
不過,她確定姚家裡,至少祝葉青這一派與大掌櫃不睦。
因著趕上了農忙,斷斷續續的。不過,再有小半個月就能建好了。黃老爹如實回答。
連年餘便輕輕吐了口氣。
黃老爹見他面色不好,識趣地告辭。出來福客棧的時候,金穗忍不住四顧。
呵,你這樣子是做啥?沒做賊,心虛個啥?黃老爹奇怪地調侃道,他總覺得金穗猜出了什麼。
金穗道:爺爺。你說,連掌櫃為啥看起來很怕傅掌櫃的樣子?不會是他得罪過傅掌櫃吧?那我這樣算是給連掌櫃通風報信兒了,以後傅掌櫃曉得了,會不會以為我討厭他呢?
黃老爹聽了孫女的童言稚語,微微愣怔,半晌後幽幽嘆道:
他們家的事兒。要多複雜有多複雜,我們少問就是。不過,穗孃兒。今後你要是再見了那個叫做冬兒的小哥兒,還有那個傅掌櫃,千萬要繞著走,莫跟他們多說話。
金穗乖巧而認真地點頭:爺爺,我記住了。還不能告訴連掌櫃。我曉得他們家的外孫女兒是當今的太后娘娘,對不對?
她說得極為小心。聲音極低。
黃老爹見她神神秘秘的,像藏著一個秘密,只有自己和她知道似的,頓覺有趣,心裡像開了花,晃了晃金穗牽住的小拇指,嗯了一聲:
穗孃兒,你長大了,懂事兒了。
金穗等了等,沒等到下文,也就不敢再問,今兒已是由著性子一回,一時安逸讓她忘了自己其實並不算是很安全。
她又自嘲地笑笑,也許是她想多了呢?人家大掌櫃那麼忙,姚家那麼多眼中釘,怎麼會在意她外三路的觀眾演員?
只怕,在大掌櫃眼中,她或許連個打醬油的路人都算不上。
不過,她著實疑惑,珠黎縣這麼個小地方,他怎麼會來?
這麼一想,早些時候,身份更為尊貴的慕容霆也來過珠黎縣。
而這天下午,確實如顧曦鈞掐算的,下了一場極大的暴雨。
金穗望著窗外咕咚咕咚的雨泡破碎在泥地裡,心想,顧曦鈞舉個卦字牌,站在大街上,每天那麼掐指一算,真像了氣象預報員。
黃老爹在教金穗擺弄晉老婆子老舊的織布機,見她走神,笑問:這是咋了?又想到啥了,一個人偷著樂呵?
金穗便道:我想著,顧大夫以後得罪了人,做不了大夫,做個算卦的人,也很唬人啊,爺爺。
黃老爹哈哈大笑,鬱悶的心情開懷很多,顫顫地點了點金穗的小腦袋:
就你名堂多,顧大夫真聽到你這話,爺爺明兒的可要吃苦頭了。
金穗調皮地眨眼,放了幾分心。
黃老爹小心地轉動手柄,正跟金穗說著他小時候孃親是怎麼用織布機一點一點地支部給他裁衣裳,一根線突然啪一聲斷了,金穗懊惱,就隱約聽見有人拍門。
她起初驚了下,繼而想到晉老婆子和晉老頭兒還沒回來,忙撐傘和黃老爹一起去開門,果真是他們倆個。
晉老婆子進門後,什麼都不說,愣愣地哭,邊哭邊打嗝,口中咒罵:這群沒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