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他有千萬個理由,也不該對岳家逼迫至此,但在他眼裡,只要有一個理由,姚家就可以成為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罷了,還是上路吧,這丫頭不識好歹,以後有的她苦頭吃。傅池春搖搖手,讓冬兒他們先上馬車,他歇了一會兒,頭痛緩過一陣,微顫的手掩藏在寬大的袖子底下。
傷口沒疼在自己身上,自己便不曉得傷口有多疼。傅池春頭痛的時候,像是有千萬根針紮在他腦袋最深處,憑他抓破腦袋都拔不出來的那種感覺,他只能自己慢慢捱過去,別人做什麼都不管用。大夫給的安神茶喝了一年又一年,配茶方子換了一回又一回,依然不湊效。
且這些年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冬兒把金穗抱進車裡暗格中。有些憂心地自言自語道:你個傻子,再鬧還能鬧過大掌櫃不成?這回惹了他頭痛症,只怕以後你的日子要不好過了。不管你的死活,那還是輕的。
冬兒昨夜同樣沒睡好,他聽了傅池春的一席話之後,心思沉重,加上金穗的故意騷擾,他其實比傅池春睡得還要差。傅池春想著金穗以後到底要做他女兒了,先不要嚇壞了她,況且他也不屑於跟個小丫頭計較。他哪兒曉得金穗竟然那麼能哭?當傅池春半夜裡把金穗吼出去的時候,冬兒也鬆了口氣。
冬兒把門關上後,金穗緩緩睜開了眼睛。把塞到她嗓子眼的藥丸輕輕吐在掌心裡。她從未聽說過有這種藥,不管怎麼說,這種藥看似只能麻痺她的身體,沒有影響到眼睛和頭部,可藥會隨著血液迴圈至全身。要是哪天把腦子給麻痺掉了,這個過程可就不是可逆的了。
真被個小小的藥丸給弄成了傻腦殼,她寧願重新投胎去。
不過,她倒是得到了一個振奮人心的訊息,傅池春竟有頭痛症!聽冬兒的意思,傅池春的頭痛症大概是因腦中有積血塊造成的。當他情緒激動時,血液迴圈得較快。
金穗剛把藥丸藏在馬車的夾縫裡,外面便傳來傅池春和冬兒的聲音。冬兒約摸正跟在傅池春後面。兩人小聲交談,離得近了,金穗才聽清是在談論她,主要是冬兒在彙報情況:
……昨夜四姑娘去過的地方都查過了,沒有異常。四姑娘的衣裳……都交給老闆娘燒掉了,荷包裡還藏著幾塊棗核兒呢。
冬兒停頓的位置有些微妙。他的臉微微紅了下。
傅池春瞥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抹諷刺,想了想,還是道:不過是鄉下沒見識的小丫頭,由得她去吧。
只是上了車半晌後,傅池春突然道:冬兒長大了,曉得害羞了,這樣也好,等回去空了,我再讓人教教你什麼叫‘男人’。
冬兒嚇得臉又白又紅,可惜金穗沒能見識少年羞澀是何等表情。
金穗在這座縣府中待了一個晚上,直到離開時,她仍不知曉這個地方叫什麼名字。
晌午時分,一行人在驛道邊上的樹林子裡躲陰涼,護衛們紛紛抱著乾糧啃,冬兒提著他那個煮茶的小爐子,換了一口小鍋,煮了一鍋亂燉。
伺候完傅池春用午飯之後,他猶猶豫豫地看了傅池春幾眼。
傅池春忍不住問:你這是怎麼了?吞吞吐吐的,有什麼話直說!
大掌櫃,這材料還有剩的……
傅池春又想罵人了,他閉了嘴,看了冬兒幾眼。
冬兒慢慢地低下頭去。
你啊,心腸還是太軟,不過,以前怎麼不見你對大姑娘、二姑娘她們這麼貼心?傅池春做了個手勢,意思是答應了冬兒。
冬兒忙笑道:三位姑娘從小在內宅長大,我連姑娘們長什麼模樣都不敢記得,且姑娘們溫柔賢惠,不比四姑娘沒受過大掌櫃教導。
金穗脾氣雖然火爆了點,但她到底無依無靠,自從她離開爺爺,對冬兒總是表現出一份依賴。冬兒因此對金穗格外寬容,又因傅池春昨晚的話,心裡某一處是可憐金穗的。想起早上金穗控訴的眼神,他甚至有些內疚,好像這些殘忍的事是他對金穗做下的一樣。
他不懂怎麼回事兒,卻覺得心裡那一處地方格外柔軟。
傅池春眉稍一動,心想,這小子是不是長大了?又失笑,小丫頭不過七八歲而已。
不管怎麼說,金穗早上的鬧騰讓他犯了頭痛症,他心生不喜,不過,望著面前似有憂心的少年,他又有了新的打算,而且那丫頭的身子若是多折騰幾下,說不得真折騰沒了。
況且,冬兒有想法,直言不諱地對他說,總比遮著掩著,背地裡做小動作強。
傅池春最喜歡冬兒的,便是這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