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上雕刻著幾朵正在綻放的巨大百合,金燦燦的百合如同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下。石門上又牽繞著永不熄滅的彩色閃燈,門前,兩列長長的花籃隊伍整齊地排出一條通向燈紅酒綠的內部。花籃都是由白色的百合真花插滿,應是舞廳的客人送的,它們的氣味清甜純潔,和“金百合”土氣金黃的三個大字很不搭調。
這就是上海,有錢人的天堂,不管國家破落成怎樣,不管日本人侵佔了我們多少國土,上海租界裡,大家還是該尋歡作樂的就尋歡作樂,該花天酒地仍舊花天酒地,誰的家破人亡都與自己無關。難怪舞廳門口“金百合”三個字旁邊小小的寫著“天上人間”四字,有錢就是天上,沒錢就是人間。這些字眼現實的連標點符號都沒有,但看的人總能一目瞭然地讀懂。
我正出神地想著當日與顧卓遠碰面,噢,不,碰車的地點,就真的再次讓車給碰了,只不過這次不是顧卓遠的車。
前方疾馳而來的大汽車急驟地按著喇叭,他來不及剎車,橫衝直撞地向我飛馳奔來。我嚇得四肢癱軟,做出的唯一反應是沒有反應。
幸好,他及時在我腳前不足半米的地方緊急剎車停住,我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總算又放了回去。
“怎麼走路的啊?撞死你活該,也不看看誰的車?死了都沒地方賠!”如期而至的謾罵。
我身後“唰唰唰”地湧來了眾保鏢。
對方司機看我們的架勢倒也絲毫沒有露出驚恐的表情。
他好像很趕時間,或者說他車上的金主很趕時間,他不打算跟我們吵架:“今天陳小姐有急事,算你們走運。”
“誰是陳小姐?”我回頭問了問一樣不知所云的保鏢。
“陳小姐都不認識,嘿嘿,虧你出門這陣勢,上海白混了。”司機扔下一份報紙,確切地說是砸了份報紙在我身上。
我攔住要發飆的保鏢們,彎腰拾起地上的報紙。
抬眼時看到拉下半截的車窗裡半張妝容精緻,樣貌不算出眾的女人臉,她鼻孔朝天地眼角都不看我一眼,趾高氣昂的模樣讓我聯想到王婷婷。
我低下頭,只見報紙上的頭條粗黑的字型一筆一劃分外清楚地印著:顧卓遠的新歡陳美雲——顧氏新星,有望成為顧卓遠新寵坐擁顧氏。
剎那間腦中電光石火,我整個人空白了一瞬,下一秒瀕臨崩潰。
作者有話要說:
☆、31淚臉香紅溼
我顫抖著手,連報紙都拿不穩,我試圖看清那則報道,但是每一個字都像流利的刀片要劃破我的心臟,它們又像一個笑臉,張牙舞爪的嘲笑著此時的我。
那些字在眼前越來越模糊,不知何時我早已淚眼朦朧。
從前堅強的我哪裡去了?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因為報紙而哭了,什麼時候報紙成了本世紀最具殺傷力的武器?
我想過一千一萬種替顧卓遠開脫的藉口,統統失敗。他明明有能力不讓這樣的新聞登報的,如今上了頭條,只能說明報道是由他本人操控的。
“夫人,夫人……”
“給我閉嘴!我不是什麼夫人。”我冷冷地打斷保鏢的叫喚。
放眼望去,模糊的視線裡,金百合舞廳門口的景緻和從前別無二致。是不是天註定我們在此處相遇,也要讓我們在此處分手?是不是身為顧卓遠的女人就要理所應當地承認這一切?
我不敢想,不敢去想顧卓遠和另一個女人站在一起的樣子,只要想多一點,我的頭就痛得要炸開,呼吸不暢。我也不敢想他最近經常夜不歸宿是去了哪裡,為什麼他的身上有別的女人的香水味。
他是顧卓遠,我早該清楚的知道他身邊不止我一個女人……早該知道的。我是個笨蛋,人家昨天叫了你一聲“夫人”你就傻樂高興的要昇天,你又怎麼知道他是不是也用一樣的語氣叫過別的女人,或許還不止一個。你只不過是眾夫人之一罷了,他可是“國民老公”,身後的老婆團裡愛慕他的人多的是,他是背後有千千萬萬老婆的顧卓遠啊。
我仰望著天空,天出奇的湛藍,道路兩旁的樹枝上壓了不少的積雪,伴隨著融雪發出“喀嚓喀嚓”的聲響。
天空再如何放晴,心上結了一層薄霜是事實,這種冷是多大的太陽也無法驅逐的。
一陣涼風吹來,手上的報紙不經意地滑落,我沒有再去撿,轉身時從嘴裡吐出清冷的三個字:“回家吧。”我是對誰說的呢?是自言自語吧。我的家在哪裡?我早就沒有家了。
“夫人,接下來我們去哪裡?”上了車司機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