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實低聲嘆了一口氣,也不打算繼續那個沉重的話題,文人與將士不一樣,文人修讀孔夫子之書,說的是明哲保身,為了這個目標,他們可以幹出任何不可思議的事,而藉口無一不是大方、隆重,把自己說成了聖人,而把自己投降之事說成是奉聖人之命。
“大人下片用虛筆來稱讚燈花之美,簡直可稱巧奪天工,何須羯鼓聲催。銀釭裡、春工四時,借唐玄宗敲擊羯鼓,催開含苞欲放的柳杏的典故更為此詞增添了幾分古韻。”
“唐玄宗此舉在於誇耀人工能巧奪造化,而本詞則反其意而用之。銀燈裡點燃的燈芯草會結花,像其中自有造化的四時功能。”
“‘卻笑燈蛾,學他蝴蝶,照影頻飛’,燈蛾撲火,與蝴蝶燈花,兩者本來並不相干,但燈草既成燈花因而兼具兩者的特點。燈花既然是花,就應是蝴蝶戲嬉之物。有趣的是,燈蛾竟然學起蝴蝶來,不斷在燈花周圍蹁躚飛舞。”
“此詞寫得奇巧生動,俏皮有趣。與其他詞想比,實在是別具一格,清新雋秀。”
“此詞大善也。”
**大喜,能得嚴實如此評價,也不費自己一番心機也,這些天若不是此詞費盡了自己無數心機,**都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熬過。
這些天是他這一輩子最難熬的日子,至少對他已經度過的時間來說是這樣。大元朝騎兵勢如破筍,連奪數城,兩淮岌岌可危,大宋岌岌可危。
**知道自己的本領,無非是藉助文人的名字,自己才登上了池州都統制的位置,其中汪立信大帥起了舉足輕重的作用,他想到蕪湖的汪立信,想到前幾天還曾接到汪立信鼓勵的書信,他終究是有幾分慚愧,然而想到呂文煥還不一樣是朝廷的重臣?呂文煥既然能夠投降大元朝,自己為什麼又不能呢?
再說人的性命都只有一條,為了朝廷,真的值得自己陪葬嗎?自己年紀雖不小了,難道後世中銘記的就只是一個池州都統制?江南東路不是比池州都統制更好嗎?
“百姓?有時候確實值得自己請命,但至少不是今天。”**終於徹底下定了決心:“日後自己當上江南東路總管之後,一定為百姓著想,一定為百姓做更多好事,一定為百姓嘔心瀝血……”
“嚴老,”**看了看時間,問道:“張通統領什麼時候出城?”
嚴實撓了撓頭,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沒想到**的想法會跳躍得這麼快,前不久還是風花雪月,現在馬上變成了兵戈,沉思了片刻,道:“約莫三個時辰之前,現在已是深夜,不若大人休息一下?”
“呵呵,去非還不困。”**字去非,號樗巖,反問道:“嚴老若是疲倦,還請嚴老休息片刻,事成之後,去非再請嚴老親見這個時刻。”
嚴實搖了搖頭,道:“韃子半個月沒有訊息,如今突然傳信說今晚要見面,恐怕南下之事就是這兩天了。”
“此事甚大,關於池州數萬百姓傷亡,大人宅心仁厚能夠為了池州百姓不顧聲譽,老夫受點困又有什麼難受的呢?”
“知我者,嚴老也。”**假惺惺說道:“去非不過是盡微薄之力,看到百姓受苦,去非實在不忍。”
“名譽對去非來說只不過是轉眼即逝,唯有池州百姓,唯有天下百姓,去非恨力不能及,不能為更多百姓盡力也,不能救天下更多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
嚴實忍住噁心,明哲保身的道理他懂,因為他自己也是這樣做,但是自己終究是沒有**做得噁心。
兩人又相互惟恭,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張通統領氣喘吁吁回來,行禮之後,著急說道:“大人,不好了,小的按照先前約定的時間和地點等了大概一個時辰,也沒等到大元朝的命令。”
“屬下不敢拖延時間,吩咐兄弟們仔細等待,還請大人指示。”
**看了看嚴實,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大元朝要反悔?但很快自己就否決了自己的想法,大元朝沒必要反悔,也找不到反悔的理由,不過心中究竟有幾分擔心。
嚴實遲疑了片刻,問道:“張統領,你在約定的地方,是否發現有什麼不同之處?或是打鬥痕跡之類。”
張通搖頭,道:“這個屬下倒沒有細看,只不過相約的地方是隱蔽之處,再者就是天色已晚,相信不會有人發現。”
“又或許元朝方面覺得再會面只不過是多此一舉而已,大人莫要擔憂。”嚴實分析說道:“先前伯顏已派人過來說了計劃,大人只需按照計劃行事便可。”
**還是擔憂的搖了搖頭,道:“去非總覺得有點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