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院落的主人極投脾氣,自己雖對他也有所隱瞞,但他卻從來不問,每每心情煩亂的時候,他總會來這裡坐坐,兩人像是知己一般。
他提步進了院子,見四周異常清冷,只零零散散地栽種著幾根金竹。清冷的石凳、清冷的躺椅、清冷的池塘、清冷的假山……所有景物都與院落的主人一樣,透著蝕骨的清冷。
但這種冷澈在自己看來,只是一種保護,他能從重重冷清的迷霧中探尋到主人心底的那份溫暖。
童昕瞧了瞧雕花木窗中的點點燭光,眼眸微黯。整個園子裡所有的房間都用著玲瓏燈,光彩絢爛,將所有的角落都照得極為明亮,而唯獨他這裡例外。一盞燭燈,柔和溫暖的光芒,清冷削瘦的面頰,即便如此,這幅畫面卻異常的和諧。
推門而入,房中人難得沒有沉睡,而是倚在雕花軟椅上,隨意地擺弄著桌上的玉質棋子。昏黃的燭光灑在他絕美的容顏上,柔柔地化開一片。
奚墨像是並未聽到門聲一樣,依舊垂眸看著錯綜複雜的棋盤,眉間淡如清風。
童昕大咧咧地坐在他對面,手撐著桌案,睨了眼擺好的棋子,歪著頭想了想。隨後捻起一枚黑子,放在棋盤一處。
奚墨皺了皺眉,聲音冷澈刺骨,
“你棋藝這麼差,又來湊什麼熱鬧?”邊說邊在一旁放入白子,繼而將被吃掉的幾個黑子拾起來。
童昕忙按住他的手,將自己先前放下的黑子拿起來,對他的話有些不滿,
“我可是連慕離都贏過的,你居然說我棋藝差!”
“他若不是想將你心心念唸的那塊玉送給你,又豈會故意輸了?”
童昕一愣,手中的黑子又被他奪去,也忘了阻攔。迷茫地將他看著,並不理解他的意思,只得問道,
“什麼意思?”
奚墨將棋子一顆顆地捻起拋入棋盒中,神色淡淡的,顯然對此事並不願多說。默了片刻才答道,
“若直接送你,你肯要?”
“自然……不肯。”那玉是他心心念唸的東西,只可惜要到玄冰洞中才能尋到,那裡極其寒冷,尋常人自然很難進去,因此也算得上寶貝。既然是人家的寶貝,他又怎肯輕易接受?此時聽了這件事的緣由之後,他心底忽然感到一陣溫暖,那人雖然有些中規中矩,但對自己一直極好。
奚墨清冷的眸子微抬,看了眼他若有所思的狹長眼眸,像是多了些往日不曾看到的情愫。遲疑了片刻才問,
“有心事?”
童昕搖了搖頭,也不想多說,看著被清理乾淨的棋盤暗歎了口氣。重新從棋盒中捻起一粒黑子置於一處,揚聲道,
“來比試比試,我就不信我棋藝能這麼差!”
奚墨不動聲色地睨視著他,隨後也捻起一粒白子落在一處,對他的隱瞞並不在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何苦迫他說這些,自己不也是一樣嗎,就因為那個不堪的過去,讓他到現在都無法釋懷。
兩人藉著昏黃的燭火對弈,均是不發一言,幽靜的小屋中只傳來棋子碰觸棋盤的清脆聲響。
若在往日,童昕如果輸上一局棋定會唉聲嘆氣地叫囂許久,可今日只是眉間擰緊,看著自己輸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最後,奚墨將手中棋子拋入棋盒,不再落棋。
童昕見他如此,微微一愣,問道,
“怎麼不下了?”
奚墨抬手打了個呵欠,站起身走到軟榻邊說道,
“累了。”說完斜倚在軟榻上,狹長的眼眸慢慢闔上,面色略顯蒼白,看樣子像是極累。
童昕自然知道他的身子有多差,能陪自己下這麼久已經到了極限,心底不由得一嘆。奚墨雖少言寡語,可心思卻比誰都細膩,他今日必定看出了自己的異常,這才陪自己坐了這麼久。
過了半晌,童昕才試探著詢問,
“奚墨……”
“嗯?”榻上人低低的回應了一聲,似半夢半醒之間,聲音低沉而具有磁性。
“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奚墨疑惑地睜開眼,向童昕看去,見他神色頗為凝重,少有的認真,便猜到他定是有了喜歡的人。想到這,奚墨暗歎了口氣,世間最難懂的就是個“情”字,既讓人感到若隱若現的甜蜜與期待,又常常使人為此心傷。
他轉頭看向關得緊緊的木窗,金竹的暗影落在窗紙上,微微搖晃,彷彿在他平靜的心湖上慢慢掀起一層漣漪。耳畔迴盪著“喜歡”二字,他腦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現出那雙清澈純粹的大眼,略帶焦急與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