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收住。
江甜盯著收銀臺不斷搖晃的風鈴,輕言:“他奶奶……”
兩個字,傅逸臉上的嬉鬧漸漸斂,最後,攏得一乾二淨:“詩哥,幫我和甜姐兒點個單吧。”
奶茶店四周有青色的磨砂玻璃,上面倒著朦朧的影。
江甜愛極了抹茶的一切。
一口一口吸著,一句一句聽傅逸難得正經的語氣,吸到最後,不知是珍珠太大,還是吸管口太小,一截空氣從咽喉漫入胸腔,把江甜堵得不知所措。
她目光渙散地眺著店外車水馬龍,觸及秦詩和傅逸對視的擔心,合指,慢慢地把奶茶杯抱緊,抱很緊。
良久。
“我先走了。”
“注意安全。”傅逸和秦詩異口同聲。
江甜應好,慢條斯理給兩人拿了兩小袋書包裡的水果乾,步伐如常地走出店,推門,關門。
“咔噠。”
合攏瞬間,她一邊狂奔一邊給馮蔚然打電話:“他回奧賽班了嗎?你們在幾樓。”
從未有一刻,這麼迫切地,想見到一個人。
“A座,302,允哥到了有一會兒,不過我們馬上要放了,”馮蔚然問,“甜姐兒怎麼了。”
江甜道謝掛電話,路過小廣場水凼,濺出水花。
江甜跑過文化長廊,陸允信舉手早退,進入樓梯。
江甜上樓沒聽到馮蔚然的電話,陸允信下樓梯到文化長。
江甜到達奧賽班門口,馮蔚然被嚇到:“甜姐兒你什麼事兒這麼急……允哥剛走,誒誒你小心看著點路。”
陸允信步伐散漫,江甜追下樓,便看到他走在籃球場一端,背影鍍進陰暗。
江甜踏上籃球場,陸允信剛好轉身,消失在轉角。
兩人之間隔著陸奶奶,隔著明女士,隔著陸允信徹頭徹尾的冷漠和江甜遲到的瞭然……
距離看得到,追不到。
江甜到校門口,陸允信上計程車。
江甜撐住膝蓋喘氣,喉嚨幹到快要撕裂,陸允信目光和她在空中相撞。
一米馬路坎,一道玻璃窗。
陸允信極為淡漠地別過頭,計程車啟動,他緊繃下頜線浮在車窗和江甜凝視到漸熱的眼眸,宛如隔山海……
江甜很累,累得再也走不動。
有計程車來時,她仍然抬手招住,“阿姨麻煩快一點”“再快一點”“一定要追上前面那輛”……
一前一後到家屬院。
陸允信下車,進單元,進電梯,江甜忙不迭追著,掰開合一半的電梯門,擠進去。
電梯合攏。
江甜站在陸允信身前,睨著兩人的腳尖,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上氣不接下氣地小聲道:“陸允信。”
陸允信稍稍抿唇,平視前方。
“對不起。”第一個道歉,給剛剛。
“我不知道,我之前不知道,”江甜抬頭,視線撞上他微昂的下巴線條,一下子撞疼了眼,“我之前真的不知道……”
眼淚包一路,驀地淌出眼眶。
江外婆給江甜籠統地說過。
江甜想過可怕,卻沒想過,會可怕到……
陸允信四年級開學,被送到小鎮上,和奶奶、大伯他們住在一起。
那個時候,陸允信和江甜一樣,乖巧,懂事,父母工作好,給的教育好,家裡窗明几淨,陽光從落地窗瀉下。
陸奶奶很喜歡他,帶出去買菜、打牌,逢人就誇:“當然是第一,我家小允可聰明瞭!”
“這是老二家兒子,長得可好看了……送給你?不幹不幹,起碼得千萬才換!”
陸允信話雖不多,但對街坊鄰居的誇獎,也會笑著回應。
陸允信剛到那兩天比較順意。
第三天開始,他便對小鎮悶溼的氣候有了不適應症。感冒,發燒,陸奶奶送他去醫院守著他輸液,陸伯孃和陸大伯瘋狂吵架。
“你個窩囊廢有什麼前途,賭賭賭,就知道賭,是啊,我們老總就是好,就算有家室也比你好。”
“我這婚和你離定了,你趕緊籤協議,孩子房子都給你!”
“……”
那個時候,陸允信對這些深意似懂非懂,只知道一週後出院,大伯孃卷著存款遠走,大伯酗酒嗜賭,而陸奶奶多了炫耀的資本:“我家小允可不就是寶貝,熊貓血你知道嗎?護士抽血做什麼檢查,都說她第一次見呢!”
陸允信拽奶奶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