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她的所謂才能只能在豬舍和灶旁展示,她的命運從出生4個月被賣到這個小島時便已註定, 一輩子都必須聽任一個比她小她從來都不愛的男人擺佈使喚,她一生所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將如那班白髮阿婆阿奶們一樣,不過為海島的香火延續貢獻過一回或幾回分娩而已。不必進什麼學校,亦不必講多少大道理,一個年輕女人從可以自由大膽地棄其所惡愛其所愛,從可以毫無顧忌地走出家門走進一片燦爛廣大的天地那天開始, 便沒有任何保留地接受了“革命”的啟蒙,認同了“解放”的召喚,像一顆清純的雨滴,迅疾地投入生成了她的母體、偉大無盡的大海的懷抱。
洪秀叢成了新聞人物。關於她的愛情婚姻更成了大新聞。她與駐島海軍某部教導員張福泉由相識相戀到結合,本來普通平常,但在某些文人筆下,便被渲染成了一段“女將愛虎將,英雄戀美人”的佳話。許多描寫前線生活的電影文學作品,其中不乏英俊瀟灑的解放軍軍官與美貌能幹的女民兵連長女村長或婦女主任暗送秋波的情節,大概創作靈感統統源於小嶝島。
當我在廈門到處打聽洪秀叢而屢屢不得要領時,當年的“花邊報道”為我尋找“捷徑”指點了迷津。我抓起電話先詢問海軍水警區。回答:張副政委已離休住在廈門海軍幹休所。再一個電話打到幹休所,果然,接話者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的本節主人公。
撳按門鈴,開門出來迎接的是穿著利索大方花髮梳理齊整的老大媽,和個子高高塊頭大大氣宇依然軒昂的老大爺。我一怔,但感覺馬上與光陰對焦,三十多個寒去暑來,你自己都成了“叔伯輩”的角色了,當年的大姑娘小夥子,哪有不變成爺爺奶奶的道理。
我的突然造訪,勾起兩位老人對難忘往事的回憶。秀叢老人從書架上隨手抽出一本相簿,翻開,指著二、三張發黃褪色的黑白照片,說了一句讓我終生都會記住的話:年輕多好!
像片上,年輕的姑娘短髮齊耳,武裝帶緊緊將纖腰束扎,胸脯高隆,小手槍斜挎,褲腳挽過膝蓋,肩膀上一發六十斤重的炮彈,臉龐俊俏,上揚的嘴角露出一絲隱含的微笑。女性的柔媚與習武的剛健集於一身,颯爽英姿,青春勃發。
秀叢老人好像找回了逝去的自我,喃喃道:那時候,我的全部財產除了幾身換洗衣服就是三枝槍,一枝勃朗寧小手槍,一枝二十響駁殼槍,後來又獎勵給我一枝半自動步槍,真像毛主席說的,不愛紅妝愛武裝哩。
放下針線拿起槍,女兒家的命運便同慷慨崢嶸的歲月偉大莊嚴的事業緊密聯絡在一起了。人生,並不是每一天都有火花,撞擊過火花的人生,可以無悔。
洪秀叢說道:
新中國成立後,整個五十、六十年代,全國人民都過上了和平安寧的
日子,但廈門前線老百姓,實際上一直生活在戰爭環境裡。小嶝島是前線
的前線,我的記憶中,十幾年間幾乎每天都要聽到槍炮聲,哪一天沒有響
槍響炮,反而會覺得奇怪、別擔。那時我到福州或內地開會,高樓大廈百
貨商店都不羨慕,只羨慕一樣東西:和平。人們無憂無慮輕鬆愉快地工作
生活,不擔心敵特會突然闖來,不用一天幾回鑽防炮洞,多好呀。呼吸一
口和平的空氣,都散發著米酒的清香,甜絲絲的哩。同時,我也更加感到
了前線人民的光榮和偉大,為了永遠的和平,,為了祖國的統一,他們實
在奉獻得太多太多。
說起我的成長,一半感謝組織培養,一半也要感謝戰爭。鬥爭增長才
幹,戰爭使人早熟,這話很有道理。小嶝,是離金門最近的有居民居住的
海島,一條不寬的海峽,隔斷近在眼前的兩重世界。按照五十年代的觀念,
這邊是新社會,那邊是舊社會,這邊是光明人間,那邊是黑暗地獄。國民
黨的狗牙旗,在別處早已成為歷史符號,在小嶝,卻每天都要看著它在眼
前飄來晃去,一種敵人就在身旁的感覺時時刻刻會敲打你,提醒你,讓你
保持警惕,不敢有一點點鬆懈麻痺。另外,當時人們都有一個共同的信念,
為了“那邊”早日變得和我們“這邊”一樣,也為了“這邊”永遠不再回
到“那邊”,所有人都是有十分力氣使二十分乾勁。我當然也不例外,組
織上交給的任務不吃飯不睡覺也要完成,給男人特別是自己的長輩分派任
務,開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