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崢湊前掀開被子,伸手一摸,胸口已冰涼了,再一看楊昊之死狀,心裡便明白了八九分,又是痛又是驚又是恨,指著厲聲道:“這,這是誰幹得好事!還不從實招來!”眼略在屋中一掃,一下便瞧見紅芍,走幾步上前一腳兜翻在地,罵道:“好奴才!是你害死我兒!”
紅芍抖得如篩糠一般,哪裡管得了許多,一心想著找陪同拉下水的,大哭著磕頭道:“不光我!先前還有大奶奶,若不是大奶奶,也不至於到這一層,今兒大爺下午剛一歸家,便跟大奶奶進屋,直到過了飯時還沒出來,我不敢叫,又怕人瞧見,一直在外守著,晚飯都熱了好幾遭”
妍玉在屋裡聽得真切,一時又羞又惱,隔著門簾子道:“刁奴,血口噴人!我這兩天身上不痛快,下午就躺在屋裡睡,外頭出什麼事我一概不知。”又大聲道:“你沒臉,害死大爺還拉上我!老爺太太要為我做主呀!”說罷想到楊昊之死,心中惶惶,眼裡早已滾出淚珠兒來,嚎啕痛哭起來,一邊哭一邊道:“我的夫君,你可起來為我說句話兒!我怎麼這般命苦哇!”
楊晟之暗道:“大哥既已死了,若裡頭真與大嫂有干係,追究起來必連累她名譽,傷了同柳家的交情,又何必呢。本就是樁醜事,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為宜。”遂上前對楊崢道:“這還在老太太的孝期裡,大嫂是名門小姐出身,怎會做出這等事來!定是那丫頭急臊了心,亂攀咬。”
楊崢立時便信了,道:“好個妖精似的東西!我好好的兒子就是讓你們勾搭壞的!如今,如今又賠上性命”說著眼眶就紅了,咬牙道:“把她給我捆到外頭往死裡打!”
紅芍見楊崢這番形容,知不比往常,怕是要生生打死她,一時間屎尿齊流,磕頭如搗蒜一般,大哭道:“老爺饒命!老爺饒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左右早有力壯的婆子上前將紅芍拖了出去。
柳夫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道:“老爺,莫非你也蒙糊了心了?昊兒怎麼就死了?今兒早晨還來跟我請安,哄我歡喜來著,快叫大夫來給他治病!”
楊崢長嘆一聲,淚早已滴下來,啞著聲道:“老大已經沒了”言罷真真兒心力交瘁,再發不出一絲聲音,而柳夫人早已軟倒在楊崢身上,只顧哭,“兒”一聲,“肉”一聲,哭道:“不孝子,你怎麼捨得丟下你孃親就這麼去了!讓我跟你爹白髮人送黑髮人!你讓我日後指望哪一個,你可讓我怎麼活!”哭得肝腸寸斷,不管周遭。妍玉與楊昊之仍有幾分夫妻情分,又想到自己從此以後便成了寡婦,沒個依靠,也在屋內哭得死去活來。一時哭聲連成一片,時時傳來紅芍捱打的哀叫聲。
柳夫人哭一回又捶楊崢道:“你先前總嫌棄昊兒,時時逼他,如今他死了,你可稱心了!他死了,我也不活了,明兒個安葬了他,我就隨他去!”眾人又忙上前勸解柳夫人道:“大爺沒了,老爺心裡何曾好過,太太還是保重身子要緊。”柳夫人伏在楊昊之屍首上,並不聽人勸,只是哀哀的哭。
婉玉坐在外頭,將屋裡的事聽個真章,暗道:“楊昊之是咎由自取,天理昭彰,早該有他這一日的報應!只可憐我那珍哥兒,小小年紀又沒了父親庇佑,雖說那個‘爹’只是個擺設,但有總好過沒有。”正暗歎著,鄭姨娘走進來,臉上掩不住喜色道:“原來昊哥兒真死了!阿彌陀佛,老天長眼,也該我們晟哥兒出頭了!”婉玉忙握住鄭姨娘的手,看了看四周,嗔道:“姨娘有分寸些,若讓人聽到怎麼得了!”
自上次鄭姨娘隨婉玉去給梅海泉祝壽以後,鄭姨娘便見識了梅家的聲勢地位,從此便對婉玉心存畏懼,說話也不再像原先那般隨便,變得縮手縮腳的,故立時噤聲,陪笑道:“我冒失了,冒失了。”
正此時,有婆子進來大聲報道:“回稟老爺太太,那淫婦已被打死了!”柳夫人恨道:“打死真便宜了她!把屍體拖出去,莫要髒了我們家的地,讓昊兒不得安寧”又哭起來。
婉玉暗道:“我進屋瞧瞧,出了這樣大的事,我不露一面便失了禮數了。”便讓人攙著進屋走到柳夫人身邊,勸了兩句道:“太太還是珍重身體,莫要哭壞了。”
柳夫人正是滿腔的憤懣哀怨沒出撒,一瞧見婉玉大著肚子,登時勾起心病,指著罵道:“你個喪門的掃把星!自你嫁進來,我們便沒得了好兒!懷了孩子剋死我們楊家三條人命,先是老太太,又是景哥兒媳婦兒,現在又剋死昊兒!你還我兒命來!”哭著便要踢婉玉的肚子。春雨眼明身快,搶到婉玉前頭擋著,生生捱了一腳,道:“太太保重,萬不可輕率了!”眾人先呆了,此刻方才七手八腳上前攔著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