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還是不打之間猶豫了片刻,連樂樂還是按下了撥號鍵,她有點慶幸那天還是把紙條上的號碼存在了手機裡,這會至少還能有個人可以聽聽她說話。
韓濤的彩鈴很有趣,一個童聲一本正經的念著,“有一隻翠鳥,住在僻靜;僻靜;僻靜;僻靜;僻靜;僻靜的翠樹林裡……”山裡的風聲大,連樂樂要很用力的把耳朵貼在手機上,才能聽清裡面的聲音,韓濤許久都沒有接電話,於是她重撥了一次,專為了聽這個彩鈴,心裡也不是不失落,但是失落的同時也鬆了一口氣,覺得他不接電話也好,反正也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說話。
上半夜井口都沒什麼動靜,只每隔一段時間,井下參與搶救的工作人員會上來,然後休息片刻,由另一班人繼續下井工作,但是暫時沒有新的情況。凌晨兩點多,連樂樂他們也開始換崗了,臨時的住處除了能擋住呼呼的北風之外,簡陋到可以,一間建成長長一條的屋子裡是一鋪通炕,炕中間掛了布簾子,一邊睡男,一邊睡女。
“我的娘呀,睡覺的條件也太好了。”崔英子一路走在最前面,此時對著大炕目瞪口呆,連樂樂和其他幾個女記者的表情也好不到哪裡去,基本上是全都綠了。
“我有點後悔了,要是早知道他們礦上就這住宿標準,咱們不如去鎮裡住了。”市電視臺新聞頻道的女記者小小的嘆息了一聲,趕緊走到了距離男鋪這邊最遠的一個位置上,想坐下,想想又抬手抖了抖被子,“也不知道有沒有跳蚤。”
“冬天,應該沒有吧,夏天保不準。”崔英子把揹包放在一邊,也去幫著抖被子,連樂樂哀嘆,她最怕睡火炕了,小時候去農村親戚家串門,住一夜還挺新鮮,再睡一夜,早晨都起不來,覺得腰都直到僵硬了。何況男鋪這邊還睡著幾個人,都是各單位的司機,他們不用去井口守望,這會睡得呼嚕聲此起彼伏。連樂樂想,醒著的時候都覺得吵,要是能睡著才奇怪。
可是,還真的睡著了,抖過被子後,黑燈瞎火的也找不到水洗臉,幾個女人都決定和衣而臥,身上有羽絨服穿著,有股味道的被子就只蓋到膝蓋。火炕比連樂樂記憶中的還要硬,她覺得自己絕對是躺下容易起來難,身上穿得太厚了,胳膊腿都不好回彎,很像熊,而且幾乎躺下的同時,人的意識就不清醒了,一覺醒來,天還是黑乎乎的,人居然還保持著躺下時的姿勢,動也沒動。
手機在包裡振動,睡覺前連樂樂也沒忘記把包緊緊的抱在懷裡,這會睡得暈頭轉向的,差點從炕上蹦起來,一心只以為又有了新發現,結果趕緊把手探進去,摸出來的時候,一看原來已經五點多了,來電顯示的名字是韓濤。
“喂,”連樂樂很輕很輕的喂了一聲,試圖起來,掙扎得不成功。
“樂樂?”韓濤的聲音似乎不太確定,沒聽見電話裡的人反駁,於是他說,“你還在睡,我吵醒你了?”
“有什麼事?”連樂樂再掙扎,總算爬起來了,飛快的穿鞋下炕,儘量小心的開門站到了外面,才稍稍放開了點音量。
“昨天晚上有點緊急狀況,我臨時加了一臺手術,折騰到凌晨,回來看到未接電話,想著就可能是你。”韓濤笑了,聲音很好聽,沒什麼疲憊感,比連樂樂精神多的樣子,不像忙碌了半夜的人,“當時就想打回給你,但是也怕你睡了會吵醒你。”
“現在才五點鐘,你要是七點之後打,比較不會吵醒我。”連樂樂覺得心裡頭有些暖暖的,自己也說不出來這感覺從什麼地方來,總之就是,心頭暖暖的,北風吹在臉上,也不像刀紮了。
“等不了了,怕你有什麼事,我還沒敢睡覺呢,怕睡過了時間。”韓濤說,“本來我還在想,你多久才會給我打個電話,然後這幾天都埋怨自己出差走得太急,也沒去物業查查你的號碼,要不也不用這麼傻等著,你說,這種心情你能體會嗎?”
“不能,”連樂樂實話實說,她還沒有對一個除了父母之外的人牽腸掛肚的感覺。
“那看來我還得很努力呀。”韓濤悶悶的說,“你在什麼地方,我怎麼聽著到處都是呼呼的風聲呢?”
“你聽得沒錯,是風聲,我在山上呢。”連樂樂終於想起來,她給韓濤打電話的目的了,“發生了一起礦難,我在現場,山裡的夜黑得可真純粹,但是我也沒看到星星。”
“……山上?吃住還習慣嗎?”韓濤似乎愣了一下,“我這幾天就一直在手術檯上,交流學習累死人都不償命,我都沒看新聞,情況很嚴重嗎?你得在那裡呆幾天?”
“不知道呢,有黃金救援時間,估計時間一過,我們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