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心中煩悶,酒又喝得急,故而有些醉意而已,要是這酒裡真有毒,我們還不早死了?三爺不妨呷兩枚楊梅,喝一盅淡茶,醒醒酒,就好了。” 那慶福果然從果盤裡撿出一顆楊梅,噙在嘴裡,把那頭轉過來,看著秀米說:“妹妹在家時,可曾讀過書?會作詩不會?” 見秀米不搭理,他又說:“今夜月籠幽窗,清風撲面。你我二人,不妨去湖邊走走,聯詩對句,來個散步詠涼夜,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說罷,站起身來,繞過桌子,過來就要拉她。慌得秀米左右躲閃。韓六見狀趕緊也跑過來,將慶福拖住,道: “三爺,你也不看看,這外面燥熱異常,蝙蝠夜啼,蚊唱成雷,螢火亂飛,哪有什麼涼天、清風?一邊說著那絕妙好詞,一邊卻又要噼噼啪啪地打起蚊子來,豈不是大煞風景,白白糟蹋了你一肚子的錦繡文章。再說外邊黑燈瞎火,要是不留神摔上一跤,沒準就要折了幾根肋骨,終是無味無趣。既然三爺詩興已起,箭在弦上,卻也不得不發,不如我們幾個就在屋裡吟酒作詩,熱鬧一番。” 一席話,說得慶福頻頻點頭。韓六將他扶回原處落了座,又在他的肩上捏了兩捏。只見那慶福忽然眼睛裡放出亮光來,捋了捋袖子,藉著幾分醉意,帶著呼呼的痰音大聲說道: “要說作詩,你們幾個女流之輩豈是我的對手。我們只來對句如何?我說上句,你們來對出下句。我以扇骨敲擊桌面,十擊為限,到時若是對不出來,就罰酒三大碗,如何?” “若是我們對出來呢?”紅閒道。 “我自罰酒一碗。” 韓六、紅閒、碧靜都說好。只有秀米低頭不語。只見慶福又滿斟了一碗酒,端起來一飲而盡,隨口說出一句話來: “海棠枝上鶯梭急。” 隨後果然用扇骨在桌面上敲擊起來,當他敲到第三下的時候,碧靜介面道: “綠竹蔭中燕語頻。” “好句好句。”慶福讚道。又色眯眯地瞥了秀米一眼,接著道:“只是,我這枝‘鶯梭’,可是硬邦邦的……” 一句話說得紅閒、碧靜面紅耳赤。慶福旁若無人哈哈大笑,笑了半天,又說出了第二句:“壯士腰間三尺劍。” 慶福拿起扇子正待要敲,不料韓六脫口答道:“莫不是‘男兒腹內五車書’?”  '返回目錄'  
《人面桃花》第二章 花家舍6(4)
慶福道:“大姐對得還算工穩,只是落了俗套。我說壯士,你對男兒,甚是呆板,你看把‘男兒’改成‘女兒’如何?” “‘女兒’怎麼說?” “女兒胸前兩堆雪,如何?”慶福嘻嘻地笑著,又說,“韓大姐那一句‘男兒腹內五車書’也算對了,我自喝它一碗。”說完端起一碗酒,直著脖子灌了下去。他正要接著往下說,韓六道:“也不能光是三爺考我們,我們也來考考他,他要對不出,也罰他三碗酒。” “既是大姐這樣說,在下倒要領教領教。”慶福一拱手,“你們誰先說?” “紅閒姑娘,你給三爺來一句難的。”韓六道。 丫頭紅閒微微蹙了蹙眉,隨口說出一句:“孤雁失途,月黑雲高鄉關遠。” “這一句平常至極,如何難得倒我?”慶福不屑一顧地看了她一眼,笑道,“我給你對:獨龍迷津,桃濃梨淡花徑滑。”說罷,一把摟過紅閒,把手探入紅閒裙下就是一頓亂摸,嘴裡還輕狂地說道:“我來看看,它是滑還是不滑。” 那紅閒雖是嘴裡含笑,身體卻是扭來扭去,拼命掙脫,兩人正在嬉鬧之時,忽聽得門外有人嘿嘿地笑了兩聲。 方才秀米聽得慶福語言浮浪,面目淫邪,羞得滿面火燙。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恨不得尋個地縫鑽進去。只是低著頭,用指甲劃刻著桌面的汙垢,不知如何是好。忽然聽見門外有人冷笑,還以為是聽錯了,抬頭一看,見眾人都呆在那裡,張著嘴,像是被法師施了定身術,一個個僵坐不動。不由得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過了半晌,她聽見慶福顫聲問道:“剛才誰在笑?你們都聽見了未曾?” 他這一問,幾個人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言語。一陣穿堂風過,那桌上的三盞油燈早已滅了兩盞,幸虧韓六眼疾手快,趕緊用手攏著那盞沒有熄滅的燈。秀米抬頭看時,眾人的臉都已面目不清。幾個人驚魂未定,門外又是“嘿嘿”兩聲。 這一次,秀米聽得分外真切。那笑聲像是一個耄耋老者發出的,又像出於一個|乳臭未乾的孩子之口。秀米不禁猛吸一口涼氣,毛髮倒豎,背脊都涼透了。 再看那慶福,早已拔劍在手。酒也醒了大半。那廚子也從灶下搜出一柄切肉大刀,兩人拉開房門,出了院子。那紅閒、碧靜兩個人嚇得抱作一團,依在桌邊,簌簌發抖,弄得桌子吱吱作響。 “難道說,這島上除了咱們倆,還有別的什麼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