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可以，親愛的。寫一張漂漂亮亮的紙條，告訴哈姆利太太，她心裡還想著我們，我們不知多麼感激她。”

”我恐怕等不及寫好條子了，”羅傑說道，”我就帶個口信走吧，因為我得在一點鐘和我父親碰頭，現在眼看到點了。”

他走了後，莫莉便盡情地想星期四的事情，覺得無比輕鬆愉快，這樣她幾乎沒注意兩位布朗寧小姐在說什麼。原來一個正在說莫莉那件漂亮的細白布外衣，今天上午才送去洗了，怎麼想個法子及時取回來讓他穿著去。另一個菲比小姐，說來也怪，竟對姐姐真說的事全然不顧，自定調門，為羅傑·哈姆利唱起讚歌來。

”這麼好看的小夥子，彬彬有禮，親切友好。就像咱們年輕時的小夥子一樣，你說像不像，姐姐？可大家都說奧斯本先生長得最漂亮。你看呢，孩子？”

”我沒見過奧斯本先生，”莫莉說道，臉一紅，不由得恨起自己來。為什麼紅臉呢？她說沒見過他，也真的沒見過。只是因為她的幻想老集中在他身上，這才提起他便臉紅。

他走了——馬車星期四來接了莫莉，還沒等她到達哈姆利庒，所有的先生們便都走了。不過莫莉仍然很高興，她生怕幻想破滅，叫她失望。再說她有親愛的哈姆利太太陪她，和她在一起的時間比先生們在家時更多。上午她們安安靜靜地坐在起居室裡，談詩論文；中午去園中散步，到處秋花爛漫，柔軟的蜘蛛絲從紅花瓣伸向藍花瓣，又從紫花瓣伸向黃花瓣，上面掛著亮閃閃的露珠兒。她們坐著吃中午飯時，突然廳裡傳來一個陌生人的說話聲和腳步聲。房門開啟了，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不是別人，正是奧斯本。他生得很漂亮，一副懶洋洋的樣子，從外表看幾乎和他母親一樣虛弱，兩個人長得也真像。這種外表上的柔弱使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更大些。他的穿戴無可挑剔，但還是遮不住漫不經心的那樣子。他朝母親走過去，站在她身邊，握住她的手，眼睛卻往莫莉身上看，既不大膽直率，也不唐突無禮，就像是對她評頭品足一般。

”對！我又回來了。我發現看牛我不在行。我看不出它們有多好，叫父親失望了。再說，我恐怕也沒心思學看牛。還有那氣味，這麼個大熱天裡真難聞。”

”我親愛的兒子，別向我道歉，留著對你父親說吧。你回來我就很高興了。吉布森小姐，這位高個頭小夥子就是我的兒子奧斯本，也許你已經才出來了。奧斯本——吉布森小姐。現在你想吃什麼？”

他一邊就坐一邊往餐桌上各處觀看。”沒啥好吃的，”他說道，”沒點野味涼餡餅嗎？我搖鈴叫他們送些來。”

莫莉在試圖把理想與現實統一起來。她理想中的那一位敏捷而又強壯有力，有古希臘勇士的體魄，有鷹的眼睛，能受得住長期的飢餓，對自己吃什麼並不關心。現實中的這一位雖說相貌堂堂，可一舉一動簡直女人氣十足；他有古希臘勇士之貌，但他那雙藍眼睛裡含著冷漠、疲倦的神色。他吃飯很講究，單單缺個大胃口。然而，莫莉心中的英雄也不是要吃得比在弗雷亞？塔克家做客時的愛凡赫還要多。總而言之，既然有了些變化，她開始覺得奧斯本？哈姆利可能就是個詩才之料，不是英雄豪傑之輩。他對母親極為關懷，這叫莫莉高興，哈姆利太太也像是喜歡他已到入迷的地步，致使莫莉一兩次思忖假如她不在的話，母子二人會更愉快的。不過，這位純樸而精明的姑娘又一次注意到，奧斯本表面上在跟他母親說話，卻不露聲色地老往她身上瞟。母子二人的言談中有些不明顯的口吻和”裝飾音”，莫莉聽了不禁覺得都是些優雅的怪異語，在母子間一般的日常交談中不多見。不過，看出一個很標緻的小夥子——他同時還是個詩人——能看在她在場的份上，覺得應當抖擻精神高談闊論，這也算是對她的抬舉。下午還沒過完，儘管他倆沒有很直接地對話，她已經恢復了奧斯本在她想象中的寶座。說真的，她幾乎覺得自己對親愛的哈姆利太太不忠誠，竟然在她介紹了她之後的頭一個鐘頭裡懷疑他有沒有資格受到母親的這般過分推崇。隨著他和她慢慢談起來，他變得生氣勃勃，這樣他的魅力也越顯越多。他的各種姿式，如果稍加玩味，就會覺得極其優雅。莫莉還沒離去，老鄉紳和羅傑便從坎隆伯裡回來了。

”奧斯本在這兒！”老鄉紳說道，臉色通紅，直喘粗氣。”究竟怎麼回事，你不告訴我們一聲就回家了？眼看要進小客店吃飯，害得我到處找你。我想把你介紹給格蘭特利和福克斯，還有弗雷斯特老爺——都是從郡裡另一天來，你應該認識認識。羅傑又去各處找你，耽誤了他半頓飯。你倒好，偷偷溜了，悄悄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