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器的東西,大喊著“保護攝政王”,衝了過來。
行殿在獵場邊上,獵場之外就有無數百姓,因為仰慕蕭逸,所以在獵場外跪迎,等貴人們進了獵場,還久久沒有散去。
行殿外的搏殺,本已驚動了他們,後來蘇慕雲刻意令人狂呼大喊,讓人誤以為蕭逸命在頃刻。
百姓素來感念蕭逸的恩德,不但不跑,反而衝進了平民不得擅入的獵場,試圖保衛蕭逸。
蕭逸看得動怒,臉色沉了下來:“蘇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
蘇慕雲神色不動:“我要試試,此人只是普通劍士,還是一個真正的英雄,我賭他不願像對軍隊下狠手那樣對付普通百姓,我要逼他放棄一切防範,全力闖進來,只有這樣,我才有機可乘。”
“你這是讓百姓送死?”
“我並未脅迫百姓,是百姓自願為王爺捨身。”
“我雖知在百姓間有些人望,不過,若無先生事先派人混在百姓之中,只等這裡叫聲一起,就煽動百姓的話,普通百姓,怕也不會這麼快就衝過來吧!”蕭逸忍著怒氣,冷冷道。
“王爺既說今日一切交由慕雲處置,便請不要對我的決定加以阻攔。王爺仁愛百姓,便更當保重自身。今日死的,充其量不過近千百姓,王爺若遇刺身亡,大楚舉國百姓,都只能在暴君統治下受盡苦難。”蘇慕雲也同樣冷冰冰毫不客氣地頂回去。
蕭逸雙眉一揚,似要發怒,卻又長嘆一聲,神色轉為黯然:“先生愛我重我,我實感激。奈何我多年來,不過沽名釣譽而已,天下蒼生於我,其實並不是最在乎之事,先生以往是錯愛我了。”
他復又坐下,再不說話,重新拿了案上的奏摺來批閱。
奏摺上字字句句看得清楚,卻又化為那女子嫣然的笑顏,盈盈的淚水,還有悲憤欲絕的傷心。
死不過在頃刻,他想的,卻早已不再是他自己。
她此時,在做什麼?
皇帝,是否已被引離她身旁?
蕭若,此時,是否已被他自己的孌童殺死?
她可知道這些?
蕭逸在心間,對著自己冷冷地笑。
殺了她的兒子,控制了楚家,奪得了天下,便真能得到她嗎?
那個女子,骨子裡的剛烈,難道你自己竟然不知道?
殺死了她的兒子,便也殺死了她,殺死她的時候,你是不是也殺了你自己?
可是,不如此又怎樣呢?
蕭逸,蕭逸,你到底想要的是什麼?你的夢想,是她,還是天下?
如果說最看重的是她,你心中明明知道,就算一切重來,你所做的事,也不會改變,你仍然不會把天下權位拱手讓人,你仍然不肯對一無知小兒屈膝低頭。
如果,你在乎的是天下,為什麼,天下已將在你掌中,你卻不快活?
你一點也不在乎死在最初是由她安排給旁人知道的殺手劍下。
你的一生,到底是為了什麼?
你說你要免天下蒼生苦難,你說你要振興楚國,可如今你一點也不擔心蒼生與國家。
你對兵士將領愛護有加,深得軍心,到今天,卻眼睜睜看無數人為保護你而死,看那些忠於你的人,為了你,縱身受重傷,卻半步不退,你竟然連心也不會為此動一下。
你太貪心,貪心到永遠不會滿足,貪心到擁有無數,卻仍覺得生無可戀,你又太驕傲,驕傲到連死亡的心,也不肯讓人知道,更不屑於去自殺,卻要借那絕世的劍,行這一次不朽的刺殺。
看無數人的血,染紅你眼前的世界。
他微微笑起來,笑容安詳溫柔,筆下如風,輕輕鬆鬆,再次把奏摺中的難題解決。
難得他可以這般,一邊思念著心愛的人,一邊冷冷嘲笑著自己的心,一邊聽著外面的廝殺,一邊清晰明快地處理奏章。
他對於結局已經不在乎了,生和死也不以為然。路是自己選的,就必須自己承擔。
要麼是皇帝死,要麼是他死,或者他和皇帝,在同一時刻,死於同樣的刺殺也無妨。
從決定去殺死她骨肉的時候,他就知道,這等於在同一時間,殺死了她,親手殺死她的他,還可以真真正正地活下去嗎?
若死去,身入地獄最底層,他也不會後悔。
若活著,他會好好做他的君王,守土開疆,善待百姓,留下萬世美名,只是,依然,人活如死。
生與死既然都已經一樣,還有什麼可以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