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方的父親遊祖銘研究過古琴音律,遊方雖然沒有專門學過古琴,但也懂欣賞。古琴曲《流水》,在琵琶弦上彈出來,原本那清泠的絃音顯得脆潤,更兼船舷外溪流水聲淙淙不絕,別有一番韻味,遊方聽的很入迷。
一曲《流水》彈完,餘韻未歇仍在南廣河上盪漾,未聞斷絃之音,卻聽見水聲陡然變急。河灘在這裡拐了個彎,河道變的狹窄,兩岸峭壁對出,水流的落差變的很大,船顛簸著加速向下遊漂行。謝小丁聽琵琶曲也一時入神,此時趕緊抓住了沈四寶的胳膊。
有風吹來,吳玉翀坐在船頭上裙裾飄起,一調琴絃竟隱約帶著錚錚殺伐之音,又彈了一曲《十面埋伏》。山間激流中水勢蜿蜒不定,琴聲也忽急忽緩,兩岸高崖傳來回音呼應,竟呈合鳴之妙。
等這一曲《十面埋伏》奏罷,南廣河流出兩山之間,前方是平緩開闊的水道,烏篷船穩了下來隨水漂流,只聽見船伕的搖櫓聲。
吳玉翀一甩長髮,回頭嫣然一笑道:“遊方哥哥,你喜歡聽嗎?”
遊方聽的都有些醉了,此刻仍在回味之中,聽見她問話才回過神來答道:“神妙如天籟之音,我做夢也沒想到,你還有今天這一面。”
吳玉翀語氣微嗔:“哦,那在你的心目中,我原先只有哪一面?”
遊方沒有回答,語氣一轉道:“歇一歇,別再彈了,你今天沒戴弦撥,小心琴絃把手指磨破了。”
吳玉翀抱著琵琶,低頭看了一眼嫩白的素手,指尖都已經發紅了,她笑了笑道:“下船之前,再彈最後一曲,既然遊方哥哥喜歡聽,我就彈給你聽。”
烏蓬船繼續前行,水中漸有暗流湧動,船伕在後面喊了一聲:“幾位老闆,坐穩了,前面快到河口了,我這船進不了長江,也不能把你們送到龍脊石,要在龍脊石前面上岸。”
這時吳玉翀又撥響了琴絃,正如古人所形容“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曲終收撥當心劃,四弦一聲如裂帛。”
她彈的竟是一曲《將軍令》,雄渾的曲調飄蕩在湧動的暗流之間,卻由一雙柔美的素手所發出,融合了雄渾與陰柔和鳴之美,碧波與暗流衝擊之韻。等她這一曲彈完,恰好舟船停靠在臨近江口處登岸。
船伕搭好跳板,坐在船頭上的吳玉翀抱著琵琶起身,宛如從樂章中飄來的飛天,形容不出柔媚含情。
立遊方怕她站立不穩,輕巧的一個箭步跳到船頭去扶。華有閒主動伸手把琵琶接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捧在懷裡,看著前面挽臂下船的遊方與吳玉翀,眨著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而謝小丁也皺著眉頭在眨眼睛,神情很有些擔憂。
站在南廣河入長江口的岸邊,望著那色彩斑讕的龍脊石,神話傳說中哪吒鬧海斬殺龍宮三太子之處,遊方很有感觸。宜賓之行主要是為了參透養煉劍靈之法,他已經恍然有所悟,而且收穫比自己期望的更多,心境已有體味,只待將來破關修證,悄然間真有脫胎換骨之嘆。
這一路以不練為煉,堪稱修行圓滿。
同時他也在心中嘆道:“吳老啊,您的外孫女可真是個寶啊!是您老的在天之靈故意把她送到我眼前來的嗎?世間美玉尚須琢磨,而她似乎……唉,要是在您身邊長大的就好了!”
……
三天後的上午,幾人又悄悄溜回到“藏寶地”旁邊的那個山坡上,吳玉翀幾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瞪著一雙大眼睛、張著嘴半天沒說話。
只見那片農田中,插滿了杯口粗細、一人多高的樹苗,種的還很密很亂,每株相隔幾乎不到一米。僅僅三天啊,簡直跟變戲法一樣!
“遊方哥哥,這是怎麼回事?”吳玉翀抱著遊方的胳膊,就像看著鬧海的哪吒一般看著他。
已經恍然大悟的華有閒解釋道:“遊大哥這辦法可真絕啊,一般人想都想不到!村民們聽說電廠要徵用這塊地,徵地補償款自然是越多越好了。這一塊地種莊稼是來不及了,也騙不到太多的錢,最好的辦法就是栽樹苗。
到時候管它是死樹活樹,哪怕只是插根枯苗,也能死纏硬泡要樹苗長成後的價錢。堵電廠大門的事情都幹過,這種事情還幹不出來嗎?他們可真不笨啊!玉翀姐姐,其實你很聰明,但畢竟是從國外剛回來,不瞭解這裡的情況,所以沒想通。“
已經想明白的沈四寶略帶嘲諷的說道:“這塊地拋荒了好幾年沒人種,真想下手的時候,他們還是蠻勤快的嘛!”隨即又眉頭微皺道:“這些樹雖然模糊了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