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地方圈了一帶適宜馴鹿休息的地方,她們每天都要帶著乾糧去清點馴鹿。如果少了幾隻,還要跟以前一樣出去尋找。
馬糞包說,上次來的幹部,不是說到了激流鄉的馴鹿可以吃草吃樹枝嗎?怎麼聽上去它們還是過去的活法呀?瓦羅加說,剛到的時候,馴鹿被集中圈到鄉政府西側的下烏力吉氣河灘上,鄉獸醫站的一個穿著藍布長袍、戴著副眼鏡的姓張的獸醫,每天都呆在鹿群中,不讓馴鹿出去,只餵它們草料和豆餅。可是馴鹿不愛吃這個,除了舔一點鹽喝一些水之外,它們寧肯餓著。眼看著馴鹿一天天瘦下去,獵民們不幹了,他們罵那個張獸醫是魔鬼,有人要動手揍他,鄉里的領導一看獵民情緒激憤,而且馴鹿情況不妙,就順從了大家的意見,這樣馴鹿又獲得了自由。
我對瓦羅加說,那一帶的苔蘚少了以後,馴鹿還會去別的地方找食吃。用不上兩年,那些房屋就會空起來。因為那裡的房子是死的,不能移動,不像我們的希楞柱是活的,可以跟著馴鹿走。
那年冬天,對大興安嶺的大規模開發開始了,更多的林業工人進駐山裡,他們在很多地方建立工段,開闢了一條條運材專線路,伐木聲也越來越響了。從這年開始,森林中灰鼠的數量減少了,瓦羅加說這是由於松樹遭到砍伐的原因。灰鼠喜歡吃松子,松子結在松樹上,松樹被砍伐後,等於是減少了灰鼠的糧食。人鬧了饑荒會逃荒,灰鼠也如此。它們一定是翹著蓬鬆的大尾巴,逃到額爾古納河左岸去了。
兩年以後,那些定居在激流鄉的各個部落的人,果然因為馴鹿的原因,又像迴歸的候鳥一樣,一批接著一批地回到山上。看來舊生活還是春天。
我們烏力楞的人,回來了一部分,留下了一部分。達西和傑芙琳娜為要孩子的事情四處求醫問藥,不肯回來;伊萬想回來,可是他的風溼病重得行
走困難,心想回來,身體卻回不來了。柳莎為了維克特和已經上小學的九月,只得留在那裡。回來的是老邁的依芙琳、坤得和哈謝。他們帶回的馴鹿管理不善,跟他們一樣顯得毫無生氣。
回來的人中只有一個人是朝氣蓬勃的,她就是達吉亞娜。她臉色紅潤,眼睛裡漾出溫柔的光,有種特別的美。她給營地的女人們都帶來了禮物。我和妮浩每人一塊藍頭巾,貝爾娜和馬伊堪每人一塊花手絹。她回來的當晚,就告訴我和瓦羅加,有兩個男人向她求婚,她問我們該答應哪一個?
向達吉亞娜求婚的,一個是激流鄉的小學教師,叫高平路,漢族人,比達吉亞娜大六歲;一個是我們鄂溫克人,叫索長林,跟達吉亞娜同歲,是他們氏族有名的神槍手。
達吉亞娜說,高平路高個子,偏瘦,性情溫和,面目白淨,有文化,有固定工資,還會吹笛子。索長林呢,他中等個,不胖不瘦,很健壯,笑起來格外爽朗,愛吃生肉,他跟我們一樣,是以放養馴鹿和狩獵為生的。
我說,你該嫁給那個愛吃生肉的。
瓦羅加則說,你該嫁給那個會吹笛子的。
達吉亞娜說,那我是聽額尼的話呢還是聽阿瑪的?
瓦羅加說,聽你自己的心吧。心讓你去哪裡,你就去哪裡。
達吉亞娜是春天回來的,她看上去是那麼的快樂,就像一隻出籠的小鳥,她說她一點也不想回到激流鄉了,還是住在希楞柱裡好。所以夏天的時候,她就向我和瓦羅加宣佈:額尼,阿瑪,我還是嫁給那個愛吃生肉的吧。於是,我們趕緊為她準備嫁妝,半個月後,索長林娶走了達吉亞娜。
達吉亞娜離開營地的那天,瓦羅加在我面前沉重地嘆了口氣。我明白,他不僅僅是為達吉亞娜離開我們而傷感,他還在為那個會吹笛子的小夥子而惋惜。
達吉亞娜剛走,營地就來客人了,一個是嚮導,一個是激流鄉的陳副鄉長,一個是獸醫站的張獸醫,還有一個就是那個會吹笛子的小學老師高平路。來人各有各的目的。陳副鄉長是來進行人口普查和登記的,張獸醫是來檢查馴鹿疾病的,他還說要採集馴鹿的Jing液,進行品種改良的實驗,招來大家的恥笑。陳副鄉長在介紹高平路的時候,說他是秀才,這是趁著放暑假來收集鄂溫克民歌的,希望我們多唱些歌給他。他一來就打聽達吉亞娜,當我們告訴他達吉亞娜剛剛嫁走的時候,他嘴上說著好,但看上去很失落。
拉吉米一聽說陳副鄉長是來進行人口普查的,就嚇唬馬伊堪說,抓你的人來了,你可不許走出希楞柱一步!要不你就沒命了!馬伊堪答應了。可是當晚營地上的歌舞聲實在是太誘惑人了,馬伊堪還是溜了出來,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