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美]約翰?契弗著
韓松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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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盛夏的星期天,每當此時,所有閒坐的人都會說:“我昨晚兒喝得太多了。”你或許從走出教堂的教區居民的小聲嘀咕中,從正在更衣室裡吃力地脫下袈裟的神父大人的嘴裡,從高爾夫球場和網球場,從正在經受暴飲之苦的奧德本(約翰?詹姆斯奧德本,1785—1851,美國畫家和自然主義者——譯者注)小組々長工作的野生動物保護區聽到過這句話。“我喝得太多啦。”多納爾?韋斯特黑齊說。“我們都喝得太多啦。”露辛達?梅里爾說。“準是葡萄酒的事,”海倫?韋斯特黑齊說,“我喝那種法國紅酒喝得太多了。”
這是在韋斯特黑齊私人游泳池的池邊。池水呈現出一片淡綠sè,因為它的水源是一個含有大量鐵質的自流井。天氣很好,西邊有一堆巨大的積雨雲停在那裡極像從遠處——從一隻正在靠岸的船的船頭——看到的城市。真該給它起個名字才好,叫里斯本,或哈肯薩克?烈ri當頭,奈迪?梅里爾坐在綠水邊,一隻手插在水裡,一隻手握著一杯杜松子酒。他是個身材修長的男子——似乎具備青年人所特有的纖細體態——雖然他早已不是小夥子,當天早晨還是從樓梯的欄杆上滑下來,並在慢々騰々地走向飄著咖啡香味的餐室時用手啪啪地拍了拍放在正廳臺桌上的希臘愛與美女神阿芙羅狄蒂的青銅屁股。滿可以把他比做夏季的一天,特別是這一天的最後幾個小時,雖然他沒有網球拍或賽船帆篷袋,但他肯定會給人一種jing神飽滿、好動愛鬧和xing情和爽的印象。他剛游完泳,現在正像打呼嚕似地做著深呼吸,好像能把此時空間的所有成分都吸進肺裡,包括太陽的熱氣和他自己的強烈快感,它們似乎都鑽進了胸膛。他自己的住宅坐落在南邊的布利特公園,距這裡十三公里,他的四個漂亮的女兒可能己經在家吃過午飯正打網球呢。這時,他腦子裡閃出一個念頭:向西南方多繞幾個彎,他就能泅水回家了。
他的生話並不狹隘,他對這一發現的興奮心情並不能以企圖逃避現實來解釋。他似乎已經以一種繪圖員的眼光看到了那一串游泳池,就像一條穿越田野的彎々曲曲的半地下溪流。他獲得了一項發現,做出了一項對現代地理學的貢獻;他要用他妻子的名字來命名,叫這條小溪為露辛達。他並不是一個愛經常開玩笑的人,也不是個傻瓜,但他具有百折不撓的創新jing神,並且有一種模糊而樸實的想法,以為自己就是傳奇人物。天氣實在美妙,在他看來,進行一次長距離泅渡似乎可以增添和慶賀這種美妙。
他取下搭在肩上的運動衫,一頭扎進水裡。不知為什麼,他鄙視那些不敢一下子跳進游泳池的男人。他遊的是濺水很高的爬泳,有時劃一次水換一次氣,有時劃四次水換一次氣,而且在腦後的什麼地方默々地為打水的雙腿數著1——2,1——2。這不是一種適於長距離游泳的姿式,但是游泳的適應xing訓練已經給這種運動造成了某種固定的慣例,所以在他心目中爬泳是最正規的。浸沉和漂浮在淡綠sè的池水裡並不是最愜意的,最愜意的似乎是恢復了人的原始狀態,他甚至樂意脫去褲頭游泳,但考慮到自己的形象,這又行不通。他勾手爬上了遠處的石欄——他從來不用梯子登高——然後開始邁步穿越草地。當露辛達問他到哪兒去時,他說他要去泅水回家。
他應當遵循的唯一的地圖和路線只是靠他的記憶和想象產生的,但它們相當清晰。首先是格雷厄姆、哈默、利爾、豪蘭和克羅斯卡普各家的私人游泳池。他再穿過迪特馬大街到邦克家的游泳池,然後稍走一段旱路就來到利維家的、韋爾徹家的和位於蘭開斯特的公共遊泳池。接著就有哈洛倫、薩克斯、比斯旺格、雪莉?亞當、吉爾馬丁和克萊德各家各戶的游泳池。美好的天氣和周圍充滿豐富水源的環境都好像是上天對他的恩賜和厚意。他心花怒放,他跑過草地。他要經過—條非凡的道路趕回家去,這使他產生一種感覺——他是個朝聖者、探險家和負有天命的人。他還相信,一路之上他要遇到許多朋友;朋友們將要站在露辛達河的兩岸列隊迎候。
他鑽過分隔韋斯特黑齊和格雷厄姆兩家土地的籬笆牆,穿過幾棵開花的蘋果樹,經過覆蓋著抽水機和濾水器的棚屋就來到了格雷厄姆家的游泳池。“噢,奈迪,”格雷厄姆夫人說,“真叫我吃驚得難以相信。我一上午都在設法打電話找你。到這兒來,我去給你倒杯酒。”他像所有探險家一樣,此刻發現,如果想達到自己的目標,土著人的好客習慣和傳統必須用外交手腕對服過去。他既不願意讓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