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民塗炭。齊軍入侵,燕國更是一片廢墟。你我懷策入燕,襄助先王振興燕國於奄奄一息,歷經艱難燕人始安。耿耿此心,安得再加兵災於燕國?”“姬樂資乖戾悖逆,豈非是燕國更大災難?”
“邦國興亡,原非一二人所能扭轉也。”樂毅淡淡地笑著,“此時回戈,只能使姬樂資一班新貴結成死黨對抗,國必大亂,齊國若再乘機捲土重來,聯手五國分燕,你我奈何?”
劇辛默然良久,唏噓長嘆一聲:“天意若此,夫復何言?”站起來一拱手,“樂兄珍重,劇辛去了。”“劇兄且慢。”樂毅一把拉住,“非常之時,我派馬隊送你出齊歸趙。”劇辛一聲哽咽:“樂兄!去趙國吧,趙雍之英明,不下老燕王也。”
“也好。”樂毅笑了,“劇兄便將我妻兒家室帶走,樂毅隨後便到。”
“終究還是不愚。”劇辛終於笑了,拉住樂毅使勁兒一搖,“我等你。走!接嫂夫人世侄去。”便拉起樂毅大步出了幕府。一時忙碌,三更時分便有一支偃旗息鼓的馬隊悄悄出了大營,直向西方官道去了。
此日清晨卯時,幕府聚將鼓隆隆擂起,即墨大軍的二十三位將軍腳步匆匆地聚來,臉上顯然帶著一種莫名其妙地緊張。圍困即墨的是騎劫所部,以遼東鐵騎為主力,向來是燕軍中的復仇派。幾乎便在劇辛抵達的同時,薊城另一路秘使也到了騎劫大營,對騎劫並一班大將秘密下了一道詔書:三日之內,若樂毅不交出兵符印信,著即拿下解往薊城!騎劫原本勇猛率直,此刻卻沉吟了一陣才開口:“秦開所部唯樂毅是從。移交兵權,必是大將齊聚,秦開從莒城趕來,也得一兩日。三日拿人,卻有些說不過去。特使能否寬限到旬日之期?”“不行!至多五日,此乃王命!”秘使竟是毫無退讓之餘地。
騎劫一咬牙:“好!便是五日!諸將各自戒備,不得妄動。”
驟聞聚將鼓,一夜忐忑不安的秘使立即驚得跳下軍榻,鑽進商旅篷車帶著幾名便裝騎士逃出了軍營。騎劫正趕著秘使車馬的背影前來問計,不禁憤憤然罵道:“鳥!燕王用得此等鼠輩,成個鳥事!”
及至眾將急促聚來,聚將廳的帥案前兵符印信赫然在目,卻是隻肅然站著一箇中軍司馬,竟不見素來整肅守時的上將軍。軍法:大將不就座發令,諸將不得將墩就座。這案前無帥,卻該怎處?正在一班將領茫然無所適從的時節,聚將廳的大帷幕後悠然走出了一個兩鬢斑白的布衣老人,寬袍散發,面帶悠然微笑,不是樂毅卻是何人?
“諸位將軍,”樂毅站在帥案一側淡淡笑著,“樂毅疏於戰事,六載不能下齊,奉詔歸國頤養。王命:騎劫為滅齊上將軍。詔書便在帥案。中軍司馬,即刻向上將軍交接兵符印信。”
“昌國君,”騎劫一時竟大是難堪,“莒城諸將未到,半軍交接……”
“騎劫將軍,你想他們來麼?”樂毅依舊淡淡地笑著,“但有兵符印信,便是大將職權,將軍以為如何?”“謝過昌國君。”騎劫深深一躬,“末將行伍老卒,原本不敢為帥。”
“將軍何須多說。”樂毅擺了擺手,“我只一句叮囑:猛攻即墨可也,毋得濫殺庶民,否則後患無窮。”“嗨!”騎劫不禁習慣性地肅然領命。
“諸位,軍中無閒人,樂毅去了。”布衣老人環拱一禮,便悠然從旁邊甬道出了幕府。“恭送昌國君!”二十多員大將愣怔片刻,竟是一聲齊喊。秘使本來當眾釋出了命令的,樂毅交出兵權之後,必須由兩千騎士“護送”回燕。此時此刻,眼看著統率他們十三年帶領他們打了無數勝仗的上將軍一身布衣兩鬢白髮踽踽獨行而去,這些一腔熱血的遼東壯士們當真是酸楚難耐,誰還記得逃跑秘使的命令?
幕府外軺車轔轔,待騎劫趕出幕府,布衣老人的軺車已經悠然上路了。從即墨出發去趙國,幾乎便要貫穿齊國東西全境千餘里。偏是樂毅竟不帶一兵一卒,只軺車上一馭手,軺車後一個同樣兩鬢如霜的乘馬老僕人,便一車三馬上路了。“昌國君,”老僕走馬車側輕聲道,“還是走海路入楚再北上,來得保險些。”“捨近求遠,卻是為何?”樂毅笑了。
“元戎解兵,單車橫貫敵國千餘里,老朽實在不安。齊人粗猛……”老僕硬生生打住,將“連自家國王都殺了”一句吞了回去。樂毅卻是一陣大笑:“生死有命,人豈能料之也?若齊人聚眾殺我,化齊方略根本就是大謬,樂毅自當以身殉之!何須怨天尤人?若齊人不殺我,化齊便是天下大道!大將立政,卻不敢以身試之,豈不貽笑天下也?”“昌國君有此襟懷,老朽汗顏了。”老僕在馬上肅然一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