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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在歷代征戰中陸續誕生了許多新世族。由於秦國僻處西域,加之東方的蔑視,很少與中原列國緊密溶通,國內也就很少發生政權動盪。在秦國的歷史上,除了秦孝公的父親秦獻公發動流亡政變奪權成功之外,幾乎沒有大的政變與經濟動盪。長期的國內穩定與長期的對外戰爭,相輔相成,戰爭強化了穩定,穩定贏得了戰爭。

這就是一個窮困落後的秦國,何以能長期與東方並立的奧秘所在。

由於落後,由於窮困,由於穩定,由於戰爭,秦國世族和鄉野庶民的種種差距,遠遠不象東方世族與庶民那樣有天壤之別。秦國世族在戰爭中的傷亡絲毫不比庶民少,生活上想奢侈排場也沒有條件。一旦兵連禍結,世族庶民一般艱苦一般流血。所有的世族子弟,都是少年從軍,浴血奮戰,任何一個家族都可以數出歷代成百上千的戰死者。這種不大的差別,使秦國世族在山野庶民中有著很深的根基,某種意義上說他們溶為一體也不為過。正是這種相安無事的穩定和諧,使秦國世族和鄉野庶民都沒有改變現狀的強烈願望。世族中沒有分化出東方那樣的新地主,也沒有產生東方那樣計程車人階層;庶民雖有怨言和不滿,但卻從來沒有發生過幾乎同樣落後的楚國那樣的群盜暴動,或周室洛陽那樣的百工起義。三百多年中,秦國朝野沒有改變這種“一體窮困,同甘共苦”的願望。平民如此,世族更如此。

而今,國君在一個外來士子的蠱惑下竟要大動干戈,能不震驚譁然?

最早將這個訊息傳播出去的,是職任戎右的西弧。這個西弧,是秦穆公時期名將西乞術的後裔,算得上秦國的名門世族。戎右,是秦國公室護軍的將領之一。西弧三十來歲,機警異常。他守護國府,連續三天擋回了二十餘位大臣,自然知道這三天三夜非同尋常。他第一個找的是他的頂頭上司——衛尉車英探聽口風。車英職位比他高,也是世族之後,年齡資望和軍功卻還都不能與他相比,所以說話也沒有顧忌,直截了當便問,“敢問衛尉,國君和這個白衣士子密談三天三夜,想讓他在秦國變法麼?”誰知車英冷冷回答:“西弧將軍,你想的事忒多了,歇歇吧。”西弧碰了個軟釘子,便去找他的“孟西白”圈子說話。

這“孟西白”在秦國可是大大有名,說的是秦穆公的三大名將孟明視、西乞術、白乙丙。此三人曾先後做過秦軍統帥,長期共同作戰,交誼甚厚,素來是通家之好。三將死後,孟西白三大家族便成世交,百年以來代代結好,姻緣互通,成了一個盤根錯節的世族勢力。三大家族中,“西乞”雖是複姓,但老秦人卻按照他們慣有的簡單說法,喊為“孟西白”。時下孟氏家族的嫡系主人叫孟坼,官居行人,執掌對戎狄聯絡的外部事務。白氏家族的嫡系主人叫白縉,官居車右,掌秦國的戰車兵。由於秦國的戰車逐步淘汰,所以三家之中,白縉便稍顯冷落。西弧與孟坼均居顯赫的要職。

西弧先到孟坼家,又派人請來白縉。西弧一說訊息,孟坼與白縉先還不在意,變法就是變變法令,有何大不了?經西弧一說變法的厲害,才恍然大悟,感到不妙。但三人除了罵一通那個衛鞅以外,也不知如何是好?西弧機警,提議去見上大夫甘龍,聽聽他的主意。不消片刻,三人趕到甘龍府,巧的是長史公孫賈和中大夫杜摯也在甘龍府議事。西弧將來意說明,甘龍沉吟半日,卻沒說話。公孫賈淡淡笑道:“國君求賢令已經申明,就是要恢復穆公霸業,能變到哪裡去?三位無須多慮。”甘龍道:“這件事呵,老秦人都知道了,不要著急,看看再說。”杜摯卻粗聲大氣道:“一個魏國中庶子,能成何氣候?國君見他,消閒解悶罷了,還真的大動干戈?我卻不信。”西弧輕蔑的笑笑,便對孟坼白縉示意,三人告辭,聚在孟府又飲酒議論到二更方散。

櫟陽城各種各樣的議論和動態,景監都及時稟報給秦孝公。自從衛鞅與秦孝公晝夜聚談以來,景監簡直高興得心都要醉了。因為衛鞅而使他產生的委屈、難堪、憤懣,早已經煙消雲散。他唯一的擔心,就是世族們的這種詆譭,會不會使尚在襁褓中的變法大計窒息?景監是秦國現任重臣中唯一的平民子弟,確切的說,是過早敗落在世族傾軋中的世族後裔。他本能的對世族層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對他們的動態卻是異常的敏感。當他把這些紛紛揚揚的議論和動態稟報給國君時,秦孝公卻笑著揮揮手,“讓他們說去吧,吹吹風也好。”

秦孝公心中卻是有數,和衛鞅徹談三晝夜,他信心大增,原來準備自己苦修自己動手的悲壯,化成了烈烈變法的昂揚情懷。但是,長期錘鍊的沉穩性格卻使他很是冷靜的思索了幾天。他不想在沒有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