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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4部分

丈餘高的黑玉神龕,立著一尊尊贏氏祖先的藍田玉雕像。從一尊尊雕像前走過,木然的子嬰任熱淚不斷地湧流著,喃喃地自語著,列祖列宗,子嬰再看先人一眼,死亦瞑目矣!

韓談回來之後,子嬰已經向楚懷王擬好了一件降書。降書末了,子嬰請封嬴氏餘脈於隴西之地,使老秦人重歸久遠的故里,在那裡為楚王狩獵農耕養牛養馬。老秦人太苦了,熬過了夏,熬過了商,熬過了西周,在漫漫歲月中多少次幾欲滅種矣!自東周成為諸侯,老秦人更是急劇地起落沉浮,危難與榮耀交錯,犧牲與屈辱並存,戰死了多少雄傑,埋葬了多少烈士。直到孝公商君變法之後,老秦人才赳赳大出於天下,激盪風雲一百五十餘年,成就了統一華夏大業,燁燁雷電中,老秦人一舉登上了煌煌文明之絕頂。然則急轉直下,老秦人又在冥冥難測的風雲突變中轟然解體,於今,天下老秦人竟連一支像樣的大軍也難以聚合了……子嬰一尊尊看著,一尊尊訴說著,一直看完了六百餘年三十五尊先人的雕像:

老祖秦仲在位二十三年

次祖秦莊在位四十四年

秦襄公始立諸侯 享國十二年

秦文公 享國五十年

秦寧公 享國十二年

秦出公 享國六年

秦武公 享國二十年

秦德公 享國二年

秦宣公 享國十二年

秦成公 享國四年

秦穆公 享國三十九年

秦康公 享國十二年

秦共公 享國五年

秦桓公 享國二十七年

秦景公 享國四十年

秦哀公 享國三十六年

秦惠公 享國十年

秦悼公 享國十四年

秦厲公 享國三十四年

秦躁公 享國十四年

秦懷公 享國四年

秦靈公 享國十年

秦簡公 享國十五年

秦惠公 享國十三年

秦出子 享國二年

秦獻公(進入戰國) 享國二十三年年

秦孝公 享國二十四年

秦惠文王享國二十七年

秦武王 享國四年

秦昭王 享國五十六年

秦孝文王享國一年

秦莊襄王享國三年

秦王嬴政戰國二十五年

秦始皇帝帝國十二年

秦二世胡亥 在位三年

這三十餘座雕像中,沒有子嬰。那最後一座虛空的神龕,是二世胡亥的位置。因了戰亂,因了種種艱難,也因了朝野人心對胡亥的不齒,這尊玉身至今未能雕成。子嬰是最後的秦王,是亡國之君,只怕已經無緣進入皇族太廟,而只能在日後的族廟家廟中享祭了。子嬰已經不知多少次地數過了,截至今日,他做了四十六日秦王①,第四十七日便是他成為平民的開始……

“君上,五更末刻了,不能耽延了。”

韓談的輕聲呼喚驚醒了子嬰。

子嬰步履蹣跚地扶杖出來,太廟庭院的森森松柏林已經顯出了霜霧朦朧的曙色,紅光紫霧,整個天地一片濛濛血色。子嬰沒有問韓談此等徵候是何預兆,子嬰已經無心過問此等事了。韓談也沒說天色,只在旁邊陪伴著子嬰默默地走著。未出庭院,太廟的太卜令卻匆匆前來,肅然一躬道:“稟報秦王,太卜署作徵候之佔,紅霾蔽天,血災凶兆也。”子嬰苦笑道:“血災?上天不覺遲暮麼?幾多血災了,用得占卜?”說罷篤篤點著竹杖去了。路上,韓談惶恐不安地低聲道:“君上,老臣之見,今日得趕緊教兩公子與王族人等一體離開咸陽。太卜之佔,素來是無異象不佔,不可不慮。”子嬰慘淡笑道:“國家已滅,王族寧不與社稷共存亡乎!逃甚?劉邦便是負約,要殺戮殘存王族,嬴氏也認了。天意若此,逃之一身何用矣!”韓談不再說話了。

紅霾籠罩中,咸陽宮開始悄無聲息地忙碌起來。

降楚的禮儀,韓談與子桓已經與劉邦軍約定過了。子嬰請以國葬之禮出降。劉邦哈哈大笑說,國葬便國葬,也是末世秦王一番哀國之心,無礙大局。出降受降之地,選在了咸陽東南的軹道亭。這是一座郊亭,大體在劉邦的霸上軍營與大咸陽之間的官道邊。因這條官道東出函谷關與進入太行山口軹關陘的軹道相連,實際便是全部軹道的關中段,故而一直被呼為軹道,道邊迎送亭自然也喚作了軹道亭。

卯時到了。當沉重悠長的號角聲從皇城傳出時,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