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心怎會如此……如此……深邃?”
文彥博神色嚴肅的看向文及甫。
他很清楚,這也正是當今官家,最讓他人迷惑的一點。
他的年紀和他的心智完全不符。
不過幼衝之年,就熟練的和一個臨朝數十年的成熟君王一樣。
用起手段來,更是出神入化。
所以,那些沒有親自領教過這些的人,很容易就會產生錯誤的判斷。
先入為主的認為——一個孩子而已,再怎麼聰明,又怎麼能和我這樣的英才相比?
然後,就掉進坑裡,爬不出來了。
文彥博輕聲一笑,對文及甫問道:“汝可記得,當初馮當世入京的時候的嘴臉?”
文及甫點點頭。
當初先帝駕崩馮京和他家是前後腳進的京城。
當時,馮京事事都以四朝元老自居,架子擺的很大。
“那他後來怎麼就乖乖的回去了?”文彥博問道。
馮京什麼人?
金毛鼠!
只要有利可圖,他就不會放過機會。
文及甫道:“不是因為官家拜他為保寧軍節度使,以使相知河南府嗎?”
文及甫是記得清楚的。
那個時候,馮京持節出知河南府,是和他爹的平章軍國重事以及張方平的彰德軍節度使頭銜前後腳宣佈的。
“使相?”文彥博笑了:“區區一個節鉞,就可以收買那頭金毛鼠,先帝早就做了!”
使相、節鉞,這樣的榮譽,對一般人來說,自然是做夢都想要的東西。
可對他們這樣的老臣而言,不過唾手可得之物。
只要想要,何必等到現在?
旁的不提,先帝在的時候,張方平就多次拒絕了先帝授予的節鉞,以至於他的宣徽南院使都成了絕版的官爵。
你可以看不起馮京這樣的人的道德操守,但絕不能看不起他的政治智慧和嗅覺。
“那頭金毛鼠,分明是在入宮面聖後,就已經看出了什麼……”
“所以,才會慌不擇路的,趕緊拿了好處就跑!”
“不然,以他的性子,死乞白賴的留在汴京,怎麼都能有個司徒、司空、太尉的頭銜。便是與老夫爭一爭太師的名號,都有資格!”
富弼的女婿、四朝元老、國朝三元及第的進士。
這是活著的祥瑞啊!
想到這裡,文彥博就得意起來:“嘿嘿,那金毛鼠,確是膽小如鼠!”
“活該他這輩子,都不能拜相,更不可能在青史上有什麼地位!”
見勢不妙就跑。
雖然沒了風險,但也失去了博弈的資格。
看看張方平、孫固,選擇就很靈性了。
張方平留了下來,轉眼就撈到了《元佑字典》編修使的好處。
如今,更是隱隱在朝中,有了不小的影響力。
那些想進元佑字典編修局的老臣們,現在都在託關係、靠攏張方平。
讓這個老傢伙的政治生命,居然枯木逢春了。
未來青史之上,張方平必將有濃墨重彩的一筆。
搞不好,死後有機會進太廟,配享先帝或者英廟、仁廟。
具體哪位?就看其造化了。
孫固也很機靈。
他本來怎麼都不夠元老重臣的。
但架不住他臉皮厚,會打牌啊!
回京之後,就各種病。
官家御藥、御醫、慰問不斷送上門。
得!
就這樣被他碰瓷成功,成為了官家認定的‘元老重臣’了。
區區觀文殿學士而已!
想著那兩個老傢伙,文彥博就哼哧哼哧起來。
文及甫聽著,縮了縮脖子。
他感覺,這朝政好複雜啊!
怎麼水這麼深?
文彥博卻是看著這個傻兒子,呆滯的模樣,輕輕搖了搖頭。
在心中安慰自己:“傻人有傻福!”
“或許,將來這個蠢兒子,能有自己的際遇。”
……
福寧殿中,燭光搖曳著。
向太后坐在御床前,看著那個已經安然入睡的孩子的模樣,輕輕的握著這個孩子的手。
“好孩子……是母后讓你受委屈了!”向太后現在無比心疼這個孩子。
他太懂事,也太孝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