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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 司馬光的最後執念

可怕的是,他的事業無人繼承。

嗣子司馬康,為人質樸、清正,缺乏變通。

做做學問還算合適,可若入仕就不行了。

範堯夫(範純仁)、呂微仲(呂大防),他本來很看好的。

但這兩個人,現在卻慢慢的變成了韓絳的形狀。

張口閉口都是調和,都是為國相忍。

甚至反過來勸他‘明公宜當為天下計,顧全大局’云云。

尤其是範堯夫——他甚至公開稱讚已經被更名為‘便民低息貸款’的青苗法,對韓絳主持的役法改革更是讚不絕口。

要不是範堯夫和他已經是兒女親家了(司馬康娶了範純仁之女),司馬光恐怕會公開抨擊他的背叛。

更讓司馬光傷心的,還是老朋友們一個個背離了當初堅守的道路。

文寬夫這個老匹夫,姑且不談。

呂晦叔,現在看上去,一門心思就想等著韓絳下臺,然後他順利接過韓絳的旗幟,繼續調整新法。

什麼盡罷新法?

他現在已經不認賬了。

張安道(張方平)這個兩面三刀的小人,就更不要說了。

他就像當年背叛了慶曆君子們一樣,再次背叛了舊黨君子。

一個《元佑字典》編修使的差遣和一個節度使的頭銜,就讓他心滿意足了。

韓持國、馮當世,一個在洛陽,一個在大名府優哉遊哉。

司馬光嘗試給他們寫信,他們回信的內容,卻只有風花雪月。

朝局是一個字也不提。

現在也就只有孫允中(孫固),偶爾還能到他家裡坐坐,和他說說話,談論一下國事。

可孫允中的身體比他還差。

這一切的一切,讓病癒後的司馬光手足無措,也讓他越發的不安。

絕望,在他心中蔓延。

好在,他還有最後的希望——天子!

天子會長大的。

現在把持朝政的奸臣們,瞞不了天子多久的。

待到天子親政,只要撥亂反正,一切就都還有希望。

所以,司馬光在回都堂後,就一直在等著天子召見他。

可左等右等,也沒有等來天子召見。

他想過主動上書,請求入對。

可是,他是執政,貿然上書求對,太犯忌諱——自從王曾利用入對的機會,在章獻明肅面前,力陳丁謂罪狀,將丁謂扳倒後,大宋朝堂上不成文的潛規則之一就是——宰執不可主動單獨求對。

誰這樣做了,就等於告訴其他人——這個傢伙在打大家小報告,大傢伙都注意點。

歷代以來,再沒有人敢觸碰這條紅線。

本來,司馬光還有一條暗線可以用。

張茂則父子在內廷的時候,宮中訊息,總會和他通氣。

張茂則也會在兩宮面前,替他說話。

可自從去年,張茂則忽然在永厚陵中上表請求到永昭陵替慈聖光獻守陵後。

大內震動,整個張茂則一系的內臣,不是被貶去了偏遠軍州,就是下落不明。

連其養子張巽,也是下落不明。

宮中的大貂鐺,幾乎都是先帝時代,把持著大內的那些人。

他已經失去內援了。

這讓司馬光內心,更加憂鬱。

以至於,他開始病急亂投醫。

每每有人入宮,他都會特意來這都堂外面守候。

可惜,天子似乎很忙碌。

除了讀書,就是去開封府,平時還要練字,很少召見大臣。

刑恕算是他守了這麼多天,守到的第一個入宮見了天子的大臣了。

所以,司馬光激動的握住了刑恕的手,對他道:“老夫能否請和叔幫個忙?”

“明公請說。”

“下次陛下再召見和叔的時候,和叔能否和陛下提一句老夫,讓陛下下詔單獨召見老夫?”

他握著刑恕的手,動容的說道:“老夫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

“而陛下卻還年少。”

“老夫擔心,倘若陛下不能召見老夫,那麼,老夫要對陛下說的話,恐怕就只能放到遺表上了。”

刑恕看著已經枯瘦如柴的司馬光,嘆了口氣。

其實,朝野上下都知道的,司馬光對那位陛下的期待。

但朝野上下的明眼人同樣也都清楚,那位陛下對新法的真正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