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紅袖、玉屏似霜。就像清影裡的一幅長卷,曾經什麼時候,在落霞夕照中錯手失去,再來時,已是今夕何夕。有一個什麼聲音來襲,在葉聽濤心底裡喟嘆,瞬息千里,不再復返。
楚玉聲很快就平靜下來,隱忍與艱難中度過太久的歲月,彷彿將她的縱情也轉化為淡淡的思緒與迷惘,她纖長的手指輕輕在葉聽濤的衣領附近摩挲,忽然輕聲道:“不准你死。”葉聽濤一時無言,楚玉聲又重複了一遍:“我不准你死。”
“若是,我死了呢?”葉聽濤感覺到她的手慢慢移動,環住了他的腰,越環越緊。
“不準。”
葉聽濤不微微笑了,手臂也收得更緊了些:“你怎麼如此霸道?”楚玉聲沒有抬頭,也不回答,過了片刻,自己卻也“噗哧”一笑。她放開葉聽濤,拭了拭臉上的淚痕:“我們出去走走吧,這裡的人都悶得很。”
葉聽濤也鬆開了臂彎:“三日之後瘦西湖上有一場熱鬧,你若有興趣,就隨我一起去瞧瞧。”楚玉聲望著他,嫣然道:“好,連你都說是熱鬧,那一定是熱鬧得很了。”
葉聽濤一笑:“我不像是個看熱鬧的人嗎?”楚玉聲抿嘴不答,忽然又道:“說起來,這幾天都沒看見孟公子,不知他上哪去了?”
葉聽濤微微搖頭:“……或許三日後,也能見到他吧。”他似是不想提起這些事,但話語之間,眼中便重又露出了沉著而堅定的神。
其實就在葉聽濤幾人未到達揚州的時候,瘦西湖中的五亭橋已經被易樓圈起,不讓遊人進入。鳳棲梧三個月前命人打點過了府,此地本是易樓的地盤,是以五亭劍會的請帖很順利地私了許多人的手中,自然也包括滇南劍湖宮。所有的事情都在鳳棲梧計劃之中進行著,玉簟秋甚至覺得,她是故意如此開誠佈公地安排一切。原因,自然是做給一些人看。
那些已然登場的、未曾露面的、隱去暗中的,甚至是整個江湖。六劍契約,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傳到了很遠的江湖角落,並沒有什麼人刻意去透露,但江湖客們茶餘飯後的閒話中已有了這些字眼。
幾座畫舫舞榭沿著瘦西湖纖秀的湖面駛到了五亭橋邊,橋面寬闊,橋上中心之處蓋有五座連成一氣的亭子,因而蝶。此刻,最左的亭中擺放著一把太師椅,畫舫與舞榭停在長橋兩岸,每一處的船頭都站著一個人,細細瞧去,右面是易樓八煞中的“落梅玉梳”陳清、“轉輪鏡”魏小嬌、“醉酡顏”胡夢姬,左面則是“斷喉柔骨”洛堂、“軟手奪命”仲秋,以及“戲珠”夏淺書。右側三個子,左側三個男子,八煞中只缺孫瑩梁劍二人。
摺扇輕揮,一個華衣公拙在不遠的一處亭臺中,冷烈的目光在畫舫上掃過。未時已近,開始有人陸陸續續地在五亭橋邊出現,由湖岸侍立的錦衣少年相引,登上離橋較遠的畫舫中。
“你瞧,人開始到了。”孟曉天的倒影映在湖面上,隨著水紋飄動。
“這易樓之中,使劍的人似乎並不多。”另一個人走到他身後,對襟寬袍、神態儒雅。手中並無兵刃。
孟曉天望著畫舫舞榭上來回走動的人影:“你就是隻關心劍,這易樓名為江南第一樓,實則是做買賣的地方,一手算盤打得響,多少用劍的人也都被攏過來了。”
“這個我不關心,這次闌過是為了‘劍會’二字,其中爭搶比鬥,我不會去參與。”那人道。這時湖畔之人漸多,形貌各異,一些人留在岸邊,另一些則被引入六座畫舫舞榭,五亭橋四周侍衛把守,巡查森嚴。
“若不是為了那樁要命的買賣,鳳大當家怎會費如此功夫?陸青,你這些年關在劍湖宮中,可真把自己關成劍痴了。”孟曉天目光一動,盯著對岸近水的垂柳。
陸青並不以為意,臉上帶著和煦的微笑:“不管怎樣,最後能達到你的目的就行,我本就是鑄劍師,稍後倘若有合我意之劍出現便罷,若沒有,也頸我白來這一趟了。”
孟曉天道:“你白來一趟,鳳夫人可不會答應。現在上家就在附近,下家又都不好對付,倘若不是這鳳夫人當真有些才智,眼下易樓早被那些瀚海來客掀了。”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綠柳蔭下,那裡有兩個人正緩步而來,面目被柳蔭遮住了,炕真切。
陸青笑道:“獨善其身即可,宮主也是如此交代的。”
過了片刻,對岸那兩人走出柳蔭,孟曉天終於看清了他們的面目。並肩而行,談笑晏晏,男子持劍於手,子羅裳如煙。孟曉天望了他們一會兒,卻沒有過去,只聽陸青道:“正主來了。”
五亭橋邊,灰氅豪士、青衣劍客或入畫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