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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也。”其為悲喜猶楊丞家。於是閩郡黎老歡忭,呼為循吏之報。士大夫羔雁成群,蓋守丞即異地各姓,實同體兄第。而翁以髡跣跳戰之卒,且為累囚,一日而得二貴子、兩夫人,以朱幡千鍾養焉。其離而合,疏而親,賤而榮,豈非天故為之哉!

☆紹興士人

紹興間,有士人貧不能婚,贅入團頭家為婿。團頭者,丐戶之首也。女甚潔雅,夫婦相得。逾數載,士人應試成名,頗以婦翁為恥。既得官淮上,攜妻之任。小流與妻玩月,乘間推墜於水,揚帆而去。妻得浮木不死。有淮西轉運使船至,聞哭聲,哀而救之。叩其故,乃收為己女,戒家人勿洩。比至淮,士人以屬官晉謁。運使佯問:“已娶未?”士人答言:“有妻墜江死,尚未續也。”運使乃命他僚為己女議親,且雲“必入贅乃可。”士人方慕高閥,驚喜若狂。既成禮,士人欣然入闥。忽嫗妾輩數十人,持細杖從戶傍出,亂捶之。士人口稱何罪,莫測所以。聞閨中高喚曰:“為我摘薄情郎來!”士人猶不辨其聲。及相見,乃故妻也。妻數其過,士人叩首謝罪不已,運使入解之。自是終身敬愛其婦,並團頭亦加禮焉。

以團頭為可賤,不婿可也。微而婿之,貴而棄之,其婦何罪?且幸而為團頭婿耳,假今為子,其不為劉叟之見笞者幾何!天遣運轉使為結此一段薄情公案,不然,嚴武、王魁之報,恐不免矣。

☆崔英

至正辛卯,真州有崔生名英音,家極富,少工書畫。以父蔭補浙江溫州永嘉尉,攜妻王氏赴任。道經蘇州之圌山,泊舟賽於神廟。既畢,飲於舟中。舟人見其飲器皆金銀,遂起惡念。是夜,沉英水中,並婢僕殺之,謂王氏曰:“爾知所以不死者乎?我次子尚未有寶,今有事往杭州一兩月,俟歸,與汝成親。汝即吾家人,無恐。”言訖,席捲所有,而以新婦呼王。王佯應之,勉為經理,曲盡殷勤。舟人私喜得婦。然漸稔熟,不復防閒。將月餘,值中秋節,舟人盛設酒餚,雄飲痛醉。王氏俟其沉睡,輕身上岸。行二三里,忽迷路。蘆草菰蒲,一望無際。王既艱步履,又慮尋躡,於是盡力狂奔。久之,東方漸白,遙望林中有屋宇,急往投焉。候啟其門,乃一尼院。院主問王來故,王紿之曰:“妾真州人也。舅宦遊江浙,挈家皆行,抵任,而良人歿矣。孀居數年,舅令嫁永嘉崔尉為妾。正室悍戾,棰辱萬端。近者解官,舟次於此,因中秋賞月,命妾取金盃酌酒,不料失手墜江,必欲置之死地,遂逃生至此。”尼曰:“娘子既不敢歸舟,家鄉又遠,孤苦一身,將何所託?”王惟涕泣而已。尼曰:“此間僻在荒濱,人跡不到,娘子若舍愛離痴,悟身為幻,披緇削髮,就此出家,禪榻佛燈,晨餐暮粥,聊隨緣以度歲月,豈不勝於為人寵妾,受今世之苦惱,而結來世之仇讎乎?”王拜謝曰:“是所志也。”遂落髮於佛前,立法名慧圓。王讀書識字,寫染俱通。不期月間,悉究內典,大為院主所禮待,事必諮而後行。而復寬和柔善,人皆愛之。每日於白衣大士前禮拜百餘,密訴心曲,雖隆冬盛暑弗替。既罷,即身居奧室,人罕見其面。

歲餘,忽有人至院隨喜,留齋而去。明日,將畫芙蓉一幅來施。老尼張於素屏,王過見之,識為英筆,因詢其所自,院主曰:“近有檀越佈施。”王問檀越姓名,今住甚處,以何為生。曰:“同縣顧阿秀兄弟,以操舟為業,年來如意,人頗道其劫掠江湖間,不知誠然否。”王又問:“亦嘗往來此中乎?”曰:“少到耳。”即默識之。乃援筆題於屏上曰:

少日風流張敞筆,寫生不數黃筌。芙蓉畫出最鮮妍。豈知嬌豔色,翻抱死生冤。 粉繪淒涼餘幻質,只今流落誰憐! 素屏寂寞伴枯禪。今生緣已斷,願結再生緣。

其詞蓋《臨江仙》也。尼皆不曉其所謂。

一日,忽在城有郭慶春者,以他事至院。見畫與題,悅其精緻,買歸為清玩。適御史大夫高公納麟,退居姑蘇,多慕書畫。慶春以屏獻之。公置於內館,而未暇問其詳。偶外間忽有人賣草書四幅,公取觀之,字格類懷素,而清勁不俗。公問誰寫,其人對“是某學書”。公視其貌,非庸碌者。詢其鄉里姓名,蹙額對曰:“英,姓崔,字俊臣。世居真州。以父蔭補永嘉尉,挈累赴官,不自慎重,為舟人所圖,沉英水中。家財妻妾,不復顧矣。幸幼時習水,潛泅波間,度既遠,遂登岸,投民家,舉體沾溼,身無一錢。賴主翁見憐,易衣賜食,復贈盤費而遣之。英遂問路出城,陳告於平江路,令聽候,一年杳無消耗,惟賣字以度日。非敢謂善書也,不意惡札上徹鈞覽。”公聞其語,深憫之,曰:“子既如斯,付之無奈!且留吾西塾,訓諸孫寫字,不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