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伸手指了指屋內的桌子,那桌上果然有一座小鐘,手掌大小,看起來十分別致,連霧應了,道過謝,又向那童子問道:“這船是開往哪裡的?”
那童子回道:“往潮鄴島去,觀無緒上人的結嬰大典。”
連霧默默記下這個名字,又向那童子道了一聲謝,兩人便進了房間。
“師兄,這無緒上人你可認識?”連霧在桌邊坐下,問道。
陵貉關上房門,想了想,回道:“不曾見過。”
連霧從儲物袋中拿出那枚四方大陸地圖的玉簡來,猶豫片刻,將幼蛟放了出來,忽然想起那對陰陽狸還在靈獸袋中,一直無暇看顧,心中略略一驚,待細看時,發現它們竟然齊齊都沉睡著,隱約有突破的跡象。
白狸與黑狸原本就是一階妖獸,比之尋常妖獸只堪堪多了幾分靈智,修煉資質更好一些,如今幾月不見,竟要突破二階,對於連霧來說,可算得上是個意外之喜了。
幼蛟在房間內新奇地跑動,尤其活潑,兩隻爪子在地上走路時,發出吧嗒吧嗒的聲音,口中還奶聲奶氣地哼哼著,時不時還過來扯一扯袍角,讓連霧陪它一起玩。
連霧挑起眉來,拿手指頭彈了彈它的鼻子,聲音雖然稚氣,語氣卻十分老成地道:“當日在北冥時怎不見你如此放肆?如今倒是會蹬鼻子上臉了。”
話雖這樣說,但是仍舊將一半袖子扔給它,讓它扯住吊著盪鞦韆玩,一面拿著那枚玉簡,貼在額上,找到潮鄴島的位置,這才向正在打坐的陵貉道:“師兄,如何才能找到秦川?”
他看著自己孩童一樣的手,皺著眉,陵貉睜開眼,思索了會兒,道:“他一向行蹤不定,又好遊山玩水,性格不羈,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聯絡,不如等回了南佑,再另行打聽。”
眼下也唯有如此了,連霧盯著自己的手暗自傷神了一會,便踢掉鞋子,爬到榻上去,看了陵貉許久,不知想到了什麼,沉默不語。
陵貉以為他仍在為自己變成孩童一事而感到不愉,遂溫聲安慰道:“你不用著急,秦川以丹藥入道,對疑難雜症之事向來熟手,必然是有辦法的。”
連霧將頭枕在小几上,搖了搖頭,過了片刻,突然道:“師兄,若是當日,你沒有散去修為,為我打通經脈,想來也是元嬰中期了,也沒有如今的我。”
陵貉聞言,想了一想,便起身坐到他身邊來,摸著他散開的頭髮,開口道:“若是當日,你不曾去紫氣宗的地穴,如今的我會是如何?”
連霧一怔,陵貉又接道:“一切原本皆是命定,哪有這樣多的如果?你說我救了你,豈不知你也是救我之人?”
聽著這話,連霧忽然笑起來,道:“師兄,你是我的貴人。”
他直起身來,將陵貉抱住,汲取著這人身上給予的獨一無二的溫和與暖意,驅散了心底那抹一直以來揮之不去的寒涼。
幼蛟正趴在榻邊,一雙紫色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轉動,瞅了瞅陵貉,又看看連霧,喉中發出“嗚……”的一聲,有樣學樣地也張開一雙爪子,將連霧的一隻手臂牢牢抱住,閉上眼睛,滿足地蹭了蹭,不出片刻,便發出細微的鼾聲,竟是睡著了。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早,便有人來敲門,陵貉打坐收功完畢,見連霧仍在靠著床頭打瞌睡,便起身去開了門,面無表情地望著那敲門之人,神色有著些微的不善。
那敲門的正是昨夜大廳之中遇見的宮沅,他搖著摺扇,像是沒看到陵貉的面色似的,挑著眉往屋子裡瞄,一面嘻嘻笑著打招呼道:“道友早道友早。”
可見此人臉皮之厚,足以讓陵貉敗退,他還拱了手施禮,笑道:“昨夜匆忙,還未請教道友尊姓?”
陵貉神色冷淡地望著他,道:“姓陵。”
“原來是陵道友,久仰久仰。”他一副很熟的樣子,笑著收起摺扇,覷了屋子裡一眼,道:“這個……連小道友還未起身麼?”
“你來找他?”陵貉垂了一下眼皮,復又抬起來,神色愈發的冷。
那宮沅好似沒感覺似的,笑容如常地道:“我與連小道友一見如故,是以過來與他說一說話,不知是否打擾到陵道友了。”
“師兄?”
“打擾到了。”陵貉說著就要關門,口中冷聲道:“他還未起身,你不如再等一等吧。”
“哎哎哎……”宮沅眼疾手快地將一隻腳塞進門縫裡,卡著門不讓陵貉關上,一面十分無恥地笑道:“我剛才分明聽到連小道友的聲音了,陵道友,做人要厚道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