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紛紛的吆喝聲中,那剛從關帝廟中走出來的乾瘦漢子倒也不多說話,只是慢悠悠朝著伸在自己跟前的七八個破碗一揮胳膊,從袖管裡頭滑落出來的大子兒頓時便在那七八個破碗中敲打出來一串脆響。
低頭一瞧自個兒碗裡頭多出來的七個大子兒,再瞧瞧身邊幾個叫花子端著的破碗裡也全都是不多不少七個大子兒的施捨,擠在最前面的一個頗有些身量的叫花子頓時眉頭一皺,壓著嗓門朝那乾瘦漢子叫道:“這位爺好一手七星邀月的功夫!敢問這位爺。您行哪山、走哪川,吃的哪口飯、穿的哪身衣?”
朝著飛快地將自個兒圍攏到了當中的七八個叫花子瞥了一眼,那乾瘦漢子朝著開口問話的叫花子微微一點頭:“坐地鼎、長流水。萬宗歸流一口飯、百納針腳半身衣!火正門中胡千里,求卑田行裡立棍兒賞見!”
耳聽著胡千里對花子行裡盤道問路的切口對答如流,那頗有些身量的叫花子這才朝著胡千里舉了舉手中破碗:“原來是火正門中胡爺當面!早聽說胡爺擱在四九城中場面上是數得著的紮實人物,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立棍兒昨晚上跟人鬥牌,天亮剛回了窯口歇身,這會兒怕是還沒醒盹兒呢!要不然。。。。。。。胡爺您有話只管吩咐。我一準兒把話替您帶到?”
抬眼瞧了瞧關帝廟前街面上三三兩兩紮堆兒或坐或躺的叫花子,再看看那些個叫花子拿著手中打狗棍在身邊地上輕輕敲打的模樣,胡千里低笑一聲。再又朝著那頗有些身量的叫花子點頭笑道:“京城三百六十行,各行的講究規矩,我胡千里不敢說全明白,可多少也都有所耳聞。這卑田行中想見立棍兒說話。先要過三門六檻的路數。倒是不知改了沒有?要是這規矩沒改。。。。。。。咱們街口餛飩攤兒上頭,喝碗餛飩湯去?”
眼珠子一轉,那頗有些身量的叫花子順手把手中破碗朝著身邊同伴懷中一塞,翻手便將自己身上披著的一件破爛棉袍脫了下來,大大咧咧地朝著胡千里一遞:“胡爺這一雙眼睛、一對耳朵倒是當真厲害,連我們花子行裡落棍傳訊的路數都能瞧得明白,顯見得是在四九城中出挑拔份兒的人物!這天寒地凍的日子口兒,您這麼金貴的人物可是千萬不能凍著了。這衣裳您披上?”
毫不遲疑地接過了那叫花子遞過來的那件破爛棉袍,胡千里一邊將那髒兮兮散發著一股怪味的棉袍披在了身上。一邊緩步朝著街口擺著的一處餛飩攤兒走去。而在胡千里身後,原本把胡千里隱隱約約圍在了人堆兒當中的七八個叫花子,也都彼此間遞了個眼色,緊跟在胡千里身後朝著街口走去。。。。。。。
就跟胡千里所說的一樣,四九城中三百六十行,哪行都有各自的規矩講究,外路人要是擱在這些這些個規矩講究上出了錯處,輕則被人客客氣氣送出門去,想辦的事由自然落空,重則當面呵斥一番,從此兩家再無往來。這要是再有自認江湖道上的朋友在這些個規矩講究上出錯,叫人賞了個三刀六洞的下場,過後都還得請了德高望重的長輩,高香厚禮的上門謝過人家教訓得宜!
如同在這花子行中,外路人若是自認江湖道上朋友上門求見拜會,先就得拿捏住了稱呼上的講究,絕不能指著和尚罵禿驢,只能把花子行叫做卑田行,也算得上是在言語裡頭多了幾分斯文恭敬。
而在這之後,要想見花子行中掌舵立棍兒的頭領人物,還先得陪著引路的叫花子同桌吃飯,捎帶著再披上叫花子遞過來的破爛衣裳,取的就是個同袍共飲、平頭論交的意思。等得陪著引路的叫花子把一頓飯吃完,求見花子行中立棍兒的人物還得從自個兒身上不拘掏出什麼值錢的玩意,與飯館酒樓的掌櫃、夥計好言相商,只說是自個兒身遭窘境、分文皆無,只能求著掌櫃的大發善心、容自個兒拿著旁的物件抵當了這頓飯錢,拿捏的就是個跟叫花子伸手討吃十方時一樣仰臉看人的勁頭!
估摸著平日裡也都是經過了有人走花子行中規矩、過這三門六檻的場面,街口餛飩攤兒後的掌櫃見著七八個叫花子攏著胡千里在自個兒買賣跟前坐了下來,倒也一句多話沒問,不過眨巴眼的功夫便照著人頭數端過來七八碗熱氣騰騰的餛飩。
也都不顧路人瞅著自個兒的詫異目光,披著一件破爛棉袍的胡千里陪著七八個叫花子慢條斯理喝完一碗餛飩,這才伸手從袖子裡摸出來一塊灰不像灰、白不像白,只有核桃大小硬邦邦的玩意,站起身子雙手捧到了那餛飩攤兒掌櫃眼前,軟和著嗓門朝那掌櫃的低聲說道:“掌櫃的,今兒出門倉促,一時間身上有些不方便,求您高高手,賞臉拿著這物件抵當了這頓飯錢?”
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