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三更的時候,有一道身影自大開的窗戶中跳了進來,輕輕走到了她的床邊。
月光下,來人的側臉清逸柔和,尤其是那一雙眸子,彷彿在三月春水中潤養過一般,無聲宣告著獨屬於他的柔情。
封闕。
或者說,曲漓清。
他在她床邊坐下,看著她沉穩恬靜的睡顏,伸出手,無比憐愛的將她鬢邊的碎髮攏到了耳後。
他想起來了,他什麼都想起來了。原來,那個他曾經無數次羨慕嫉妒的人,其實就是他自己。
誰也不會料到,酒仙村那樣一個小小的地方,居然會是上古陣法世家封家唯一傳人封騰的隱居之地。那個住在村尾,身穿粗葛布衣,腳踩藤編草鞋,鬚髮皆白脾氣古怪的老頭,面對天下所有勢力的邀請都不屑一顧,卻偏偏鍾愛一口農家自釀的小酒。
那時,君卿離他遠去,不知所蹤,他整個人如墜深淵,渾渾噩噩,度日如年。村長看不下去,便給了他一份差事,讓他每日去給住在村尾的老頭送酒,多和人接觸接觸,添點生氣。
他應了,久而久之便和那老頭熟稔了起來。大概過了三個月,有一日他去送酒,那老頭卻是攔住了他,表情嚴肅的問他想不想變強大。
他自然是想的,如果不是因為他太過弱小,君卿也不會離他而去,所以當下他毫不猶豫就點了頭。於是,那老頭便讓他認自己為義父,把封家絕不外傳的佈陣之法毫無保留的教給了他,使他一點點變得強大了起來。
可惜後來,老頭在研習陣法時遭到反噬,臨死前,親手將一枚耳釘戴到了他的耳朵上,並告誡他終生不得取下來。
他含淚應了,因為這麼久的相處,他知道老頭是真的把他當親生兒子看待,絕對不會做傷害他的事情。可結果是,老頭真的沒有傷害他,相反的,他用自己的方式保護著他。那耳釘上有個小小的封印陣,將他腦海中屬於君卿的一切封印了起來,讓他忘記了情愛,忘記了痛苦。
然而緣分天定,兜兜轉轉,他還是走到了她的面前,還是解開了封印,還是不可避免的想要和她在一起。
義父,闕兒終是辜負了您的一番好意。不過您老人家在天之靈,不要責怪闕兒好不好?因為那個女人,是闕兒人生裡最不能缺少的一部分,倘若失去了他,闕兒的人生將無法變得完整。好比春天沒有細雨,夏天沒有繁花,秋天沒有收穫,冬天沒有白雪,一切都將只是形式,沒有血沒有肉,堪比木偶。
記憶的多年塵封並沒有讓這份感情變得淺薄,相反的,如同美酒,在經過歲月的發酵後,一經開封,濃香四溢,盛滿懷中。
他的心中好像有座火山在噴發,有個聲音一直在叫囂:喚醒她,把這一切都告訴她,快喚醒她!
他皺緊了眉頭,然而最終,他只是俯下身子在她額上輕輕一吻。她睡得如此香甜,他又怎麼忍心打攪?更何況,真正的愛情,不是愛著某個特定的身份,而是愛著剝去身份的那個人。
他是曲漓清,也是封闕。如果君卿真的對他有情,那麼,她不僅會愛曲漓清,同樣也會愛封闕。所以,暫時先這樣好了,就算是給他們彼此一個機會,讓她愛上現在的他,讓現在的他被她愛上。
打定主意,封闕笑了,在她細膩如脂的臉頰上摸了摸,然後無比灑脫的轉身離開。他要的不是一時片刻,而是長長久久,所以不急,真的不急。
第二日一大早,君卿急衝衝進了白月的屋子。
此時,白月正在梳妝,見她這幅模樣,不由得笑道:“怎麼了?有鬼在後面追你嗎?”
“差不多。”君卿道,“你昨天半夜可曾去過我的屋子?”
“大半夜的我不睡覺去你屋子做什麼?”白月翻了個白眼,“到底怎麼了?”
“我也說不清楚。”君卿秀眉微皺,“你知道的,我昨天累壞了,一躺倒床上就睡著了,睡得還特別沉。恍惚間,我覺得有人進了我的屋子,還——”
一想起朦朧中那溫柔的撫摸,君卿臉上一紅,立刻止住了話。
誰知,白月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她跳了起來跑到她的身邊,一臉興沖沖:“還什麼?快說快說!總不會是有人在睡夢中親了你吧?”
君卿臉色一變。
白月更樂了:“天啊,還真叫我說中了啊?”
見她這樣,君卿反倒坦然了,她揚了揚下巴,眼神睥睨,“那又怎樣?”
“不怎樣,不怎樣。”白月遵循識時務者為俊傑的原則,立刻狗腿道:“像您大小姐這樣的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