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軒對他很感激,轉頭看看他,餘光卻瞥見了正低著頭從校門口走出來的聶小桃。
她的心一下子被揪起來,女兒孤零零一個人走著,肩上的大書包似乎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低著頭,眼睛一直不離開腳面。幾個淘氣的孩子在她周圍打打鬧鬧,不小心將她推到,她也只是從地上慢慢爬起來,表情木然的像只布偶。
她似乎已經感受不到這個世界的歡快或悲傷,只是關在自己小小的一間屋子裡,面對一顆已然麻木的心。
方若軒飛奔過去,蹲在女兒身前,努力對她露出一絲微笑。她摸摸她的小臉,有些心疼的問道:“小桃……今天在學校裡過得好嗎?”
聶小桃看到她,大眼睛中一閃而過的驚喜,只停留片刻便消失殆盡。
她又低下頭,好似腳尖那一點,就是她的全世界。
“小桃……你看!”方若軒把那些可愛的零食捧在她面前,“這些都是你平時喜歡的吧?媽媽和邵叔叔專門買給小桃的……”
聶小桃似乎有了反應,猛然抬起頭盯住邵平,目光中竟含著與她年紀不相稱的陰冷。
方若軒心裡一驚,她的目光太像她的父親,鋒利如一隻振翅雄鷹。她不禁心驚肉跳,再看女兒時,小桃已經低下了頭,還是怯怯地一言不發。
邵平看出她的著急慌張,向她使了個眼色,先行告別。她牽著女兒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不時低頭看看她,女兒幼嫩如蜜桃的小臉上卻是陰雲密佈,一路不說不笑,像一個會走路的雪人,全身散發著冰寒。
方若軒再度蹲在她面前,捧著她的小臉看了又看,心頭的愧悔一瞬間湧出眼眶。
聶小桃卻伸出小手輕柔的在她臉上撫摸,她彷彿感受到母親冰冷的淚水和錐心之痛,張了張口竟然說出話來:“媽媽……你怎麼了又哭了……”
她忍不住低聲啜泣,不顧街上的人來人往,捂著臉無助的哭泣。在女兒面前,她永遠是個弱者。
“媽媽……”聶小桃冰冷的話語在她頭頂響起,像是天空的驚雷,震動著她的心,“媽媽……你是因為邵叔叔,才要跟爸爸離婚嗎?”
方若軒一下子愣住,淚眼之中看到的女兒,早已沒了往日爛漫的神采。眼前的聶小桃,像是戰火紛飛中流離失所的孩子,除了無助、絕望,還有對整個世界的痛恨。
她第一次發現,孩子眼中的恨,竟是那麼恐怖和令人心疼。
她試著用大人的口吻和女兒商量,試著把女兒當成朋友那般向她傾訴。“小桃……媽媽和爸爸之間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可是你要確信一點,爸爸媽媽都是愛你的,不管我們是不是分開,你永遠是我們的女兒……”
然而聶小桃卻像是中了邪,眼神呆滯,口中不停重複著,“是不是因為邵叔叔,你才要跟爸爸離婚?”
“媽媽,是不是這樣?”
“媽媽,你說啊……是不是因為邵叔叔,你不要我了……”
方若軒感到自己又被逼在崩潰的邊緣,她可以忍受任何苦楚,唯一忍受不了的,是女兒對她的質問。
一個單純的孩子,怎能接受成人的複雜世界……
她沉默不語,或許有時沉默才是最好的辯解方式,有的事可以說明白,而有的事,卻只能用時間去解釋。
聶小桃突然瘋狂的跑向馬路,方若軒反應不及,只見一個小小的身影衝進馬路中央……車水馬龍的路上,汽車鳴笛不絕於耳,聲聲都仿若刺穿她的耳膜,聲聲似乎刺在她的心上,讓她感到支離破碎的痛苦。
這個場景彷彿過往的重現,她的眼前又出現那個素衣女子,飄逸而決絕的結束對這個世界的牽掛,以鶴之哀鳴的姿態劃出絕望的弧。
“小桃——”
她尖叫著,發瘋似的衝到女兒身邊。在自己身上已經上演過的悲劇,她怎能眼睜睜看著女兒也成為那個悲劇的繼承者?
她用身體緊緊護住女兒,一輛汽車飛奔而來,她毫不猶豫擋在女兒身前,緊閉著雙眼。
如果能這樣結束……或許是另一種解脫。
在剎車聲劃破天際的那一刻,她腦海中唯一閃現的名字竟然是……聶宏駿。
那些草長鶯飛的花季,那些朝露為飲的歲月,那些落英繽紛的過往……那些,他給她的最純最美的回憶,都一一在腦海中掠過,像鷗鷺嘶鳴振翅而飛,留下純白的影子,消融了所有恨過的痕跡。
當她再次睜開雙眼,腦中嗡嗡作響,不知什麼時候周圍已然圍了一群人,那個司機驚慌的跑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