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想到,這座堅城一夜之間就被摧毀了。沒錯,我說的是“摧毀”,是從王國版圖上徹底消除的那種“摧毀”。
完成這一切的不是別人,正是米拉澤男爵,那個每次讓我想起來都忍不住一陣惡寒的年輕貴族。
那一切都源於一次關於戰局的爭論。
“沒什麼好考慮的,我們手中有八萬大軍,而城中的守軍不足兩萬。只要堂堂正正地展開正面戰,不出五天,銀盾城堡就是我們的。”正在慷慨陳詞的是美里爾伯爵,加列特公爵的心腹之一。
“伯爵閣下,您說的不錯。但要注意的是,我們的敵人並不僅僅是兩萬守軍,還有正在王國南部聚集的克里特大軍,北方的溫斯頓人也正佔據著我們的國土。我們手中每一個戰士的生命都是寶貴的,閣下,不能像您當柴火那樣隨意地浪費。”說話的是文森特將軍,那個在雷威爾城下被路易斯王子的衝鋒陣打得灰頭土臉的人,曾經在宮廷上對弗萊德橫加汙衊的那個“讓人尊敬的”貴族。他與我們炙手可熱的軍務大臣有著眾所周知但卻放不上臺面的兒女親家關係。說實話,像“每一個戰士的生命都是寶貴的”的這樣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還真讓我有些不習慣。
“可是,將軍。克里特人正在德蘭麥亞神聖的領土上肆虐,我們一刻也不能容忍這種行為的發生。”伯爵的語氣中帶著不滿。
“的確,他們在我們神聖的領土上肆虐,這其中當然也包括您的那塊美麗的莊園。”
“您在暗示什麼,將軍閣下?”美里爾伯爵憤怒地大叫起來,但他的憤怒中似乎帶著某種心虛的感覺。
“暗示?我沒有暗示什麼。我只是在提醒某些人,不要把王國的軍隊當成滿足私利的工具。”
“你……”美里爾伯爵眼看就要開口怒罵起來,卻被他的同僚、同是加列特公爵心腹的拉齊斯伯爵攔住了。
“那麼,將軍閣下。”拉齊斯伯爵有條不紊地說道,“您的意見是什麼呢?”
“我們將銀盾城堡團團圍住,另遣一支奇兵繞過烏齊格山,封鎖峽谷南側出口。只需要十五天,最多三十天,克里特人就會因物資短缺不戰而潰。這時候我們卡住峽谷出口,兩面夾擊,就可以將克里特人全殲。”文森特將軍說完,頗有深意地捋了捋自己漂亮的棕黃色鬍鬚,對著大家點頭微笑。如果我不是剛剛聽了他那個讓人昏厥的主意,恐怕真的要把他當成一位足智多謀的將領了。經過雷威爾城下的慘敗,我們對文森特將軍的赫赫戰功有了幾分耳聞:他自稱是“經典圍困戰術的忠實執行者”,最擅長上戰術就是使用幾倍、幾十倍的兵力去圍困幾百名聚集在一起的盜賊或是匪幫,這最終的結果自然不言而喻。但即便如此,讓敵人從手指縫隙間溜走的大笑話也屢有發生。
拉齊斯伯爵倒不是個笨蛋,他一眼就發現這個所謂“經典戰術”的漏洞所在——當然,更有可能的是他一早就知道文森特將軍的腦袋裡只有這麼一個隔夜的餿主意,早就有了應對之法:
“將軍閣下,如果是這樣,我們的那支‘奇兵’就要在克里特人的佔領區進行長達二十天的行軍,先不說他們會不會遭遇伏擊,您能保證二十天後克里特人不會從別的地方打過來嗎?您能保證二十天後銀盾城堡的守軍和補給會不斷增加嗎?”
“這是戰爭,我們總要冒一冒風險!”文森特將軍似乎覺得遭受這樣的質問讓他臉上無光了。
“都城就在我們身後,我們已經沒有冒險的資格了!”拉齊斯伯爵的話雖然是出自私利,但卻也有他的道理。
隨著幾位大人的吵嚷,參加爭論的軍官數量漸漸多了起來,會議廳中的氣氛變得古怪而不友好。我刻意留心了一下,似乎發現了繁複的爭論背後所隱藏的真相:
支援全力攻打銀盾城堡多半是在皇權之爭中加列特公爵的支持者,加列特公爵本人的領地也在南部平原上。如果放任克里特人胡作非為,加列特公爵一黨的經濟和軍事實力將會大打折扣,直接導致在國內的權利之爭中居於下風。
這也正是軍務大臣一黨主張拖延戰局的主要原因吧。
弗萊德坐在會議室正中的桌子上,他的精神很不好。米莉婭的離開幾乎抽走了他所有的樂趣,他不顧米拉澤男爵的堅持,堅定地拒絕了所有社交的邀請。不過,男爵的確是處理這種問題的老手,他不知透過什麼渠道,將弗萊德與米莉婭之間的感情故事添油加醋地在王都有名的夫人小姐之間傳播,賺取了不少善良女性的眼淚和好奇心,讓他非但沒有因為拒絕邀請而顯得失禮,反而在這種口耳相傳的親密交談中變得讓人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