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絕望地睜大了眼睛,目光就好像兩顆正在隕落的流星般閃亮動人。她害怕得已經忘記了尖叫,只是這樣張開嘴看著,看著那頭魔獸般的巨大牲口衝著她仰起蹄子。她的嘴唇馥郁飽滿,就像是一支剛剛綻放的鬱金香。兩排牙齒從她的口唇中露了出來,儘管它們略有些發黃——那與這姑娘的身份是相稱的,但卻排列得很整齊,形狀也很漂亮。和我見過的許多姑娘相比,她絕算不上美麗,臉上還帶著些灰褐色的雀斑,面板顯得有些粗糙,但她的五官和諧小巧,面板下透露出青春健康的紅潤色澤。這只是個普通的城市少女,或許是某個貴族家中的侍女,或是某個規矩的小戶人家的閨女。在像裡德這樣的大城市裡,這樣的姑娘或許有兩萬個也不止。
可是隻有她,在這個時候,跌倒在那裡,無助地等待著別人的幫助,或是等待著被健馬踩踏的可怕命運。
這時候,我想某些事情發生了。
一瞬間,許多東西從我的腦海中淡去:回家的渴望、克勞福將軍的囑託、弗萊德和我親切戰友們的等待……一切的一切都失去了它們的顏色,隨著這整條街道一起在我的眼中暗淡下去,唯一明亮清晰的,是那一雙驚恐絕望的大眼睛。我的心頭一陣抽搐,一種豪邁壯烈的情緒忽然從我心底湧起:
我不願看見這雙美麗的眼睛帶著憂傷和痛苦,我不要這雙明眸的主人受到傷害,我希望這張可愛的小臉蛋永遠綻放笑容,為了這些,我願意去做任何事,哪怕那需要我付出生命的代價。
我覺得我在飛。
四周的景色飛一般向我的身後退去,我忽然感覺到來自腳底的力量,這種力量急促地點選著地面,支撐著我的身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前飛奔。在我的雙腿有力的奔跑之下,大地似乎都變的柔軟而有彈性起來。
如果你想攔下一匹驚馬,那就絕不能站在它的面前。駿馬奔跑時產生的強大沖擊力足以將面前的一切阻礙——當然,如果你是隻食人魔或是牛頭人,或許可以嘗試一下。最好的作法是:在它向前疾奔時,忽然從一旁出現在它面前。本來就神志不清的馬匹這時很容易因為再次受到驚嚇而揚起前蹄,這就是你抓住韁繩馴服它的最有利時機。
我正是這樣乾的。
我搶在驚馬之前跑到了那姑娘身側,忽然叢左側衝出,站在驚馬的面前,口中還粗豪地大喝了一聲。這時候,我距離那匹馬只有不到一步的距離,它從口鼻中撥出的氣息直接噴吐在了我的臉上。
即便是健壯如斯的駿馬,也被我這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不速之客驚嚇得揚起前蹄。這時候我才真正發現這匹馬究竟有多大:它的身板幾乎有兩個我寬,當它揚起前蹄時,我甚至跳起來也摸不著它的鼻子。
幸運的是,我不用抓它的鼻子,只要抓住它的韁繩就夠了。
猛然間,一股巨大的力量從我的右手臂上端傳來。我只覺得右肩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好像有兩塊肌肉被直接從骨頭上撕裂了一樣。我的胸口一陣發堵,嗓子眼裡甜甜的,似乎想吐出些黏稠的東西,卻又吐不出來。
驚馬並沒有就此停止腳步,儘管放慢了速度,但它仍然拖著我繼續向前踏去。我被踉蹌著向後拖了好幾步,一口氣憋在胸口,怎麼也無法呼吸。那個姑娘傻了一樣癱坐在地上,似乎還沒反映過來發生了什麼。
驚馬不安地搖動著腦袋,似乎是想要甩脫韁繩的束縛。它的眼中好像只能看見那可憐的姑娘,即便被我拉住了韁繩,仍然拼命地向前邁去。轉瞬間,它已經來到了那姑娘身邊,再次高高揚起前蹄,迎著那姑娘的腦袋當頭踏下。
一陣不知道從哪裡湧上來的力量忽然貫穿了我的手臂,讓我的胸膛發熱,全身的骨骼都在咯咯作響。這時候,似乎是某個神附上了我的身體,又好像是我借用了哪個魔鬼的力量,我只覺得自己的身體都要炸裂開來,即便是一座高山站立在我的面前,我也能將它推倒。
“啊啊啊啊…………!”我聽見野獸般狂野的嚎叫聲從我的喉嚨裡發出來,而後我抓牢了韁繩,腰腹猛地發力,奮力向前一扯……
人最奇妙的地方就在於,在一些緊要的時刻,他們可以發揮出超越自己極限的力量和能力,幹出許多連他們自己都會為之震撼的業績。
一截韁繩留在我的手中,它的一端已經被我扯斷了,另一端仍系在馬嚼子旁邊。
駿馬橫臥在地上,口角流血,脆弱地嘶鳴著。它的嘴巴不自然地向一邊垂著,我想它的下巴也許斷裂了。我不知道是否還有辦法治好它:它是匹好馬,只有第一流的勇士才配乘騎它。在這一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