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倌又來勁兒了:“壯士,住我們這兒。我們客舍飯鋪一市,吃住都方面,保您享福。這裡正房寬敞兩廂乾淨,東西跨院兒幽靜。您住下,我們給您換被褥換座墊兒,連鋪板都換。出門人最怕蓋髒臭被睡死人床,蝨子、帆子穿串兒,老臭滿床爬,咱這店裡全沒有這些!咱這飯裡也沒蒙藥,半夜窗根兒底下也沒有使薰香的他還想往下白話,讓掌櫃的踢跑了。靠窗下坐著一位壯漢,黑臉膛,方面大耳絡腮鬍子,頭上八稜抽日壯帽,頂門斜拉茨菇葉,鬢邊大紅絨球,天藍色箭袖袍,繡百蝶穿花,青緞子中衣。桌上放著佩刀和一件絳色撒銀花的英雄髦。聽他喊道:“夥計,領我後院投店!我要嚐嚐蒙藥聞聞薰香。”“沒有,沒有!〃 “少要羅嗦,帶路!“ “是,您啊。”壯漢隨堂倌下樓,走到狄難撫跟前,他一抱拳:“小兄弟,夜裡保重。”直不稜登,扔下這麼一句話,他走了。狄難撫更不想住在這裡了,無奈大雨不停,掌櫃又一直在旁邊陪著笑臉留客,他只好住在東跨院兒一間北房裡。其實,滿院兒就住他一人兒,掌櫃根本沒安排其它客人。狄難撫夜裡睡不著,在床上翻來覆去烙大餅。想不到我是這麼一個出身,想不到我那苦命的娘為狄家留下後代,可她生前受盡苦難,直到死後也還名不正言不順。還有狄、楊兩家之事,他更拿不準誰是誰非。祖爺爺的話當然不能不聽,他說得對,如果狄、楊真有探仇,他不會傳我武藝,為楊家樹一強敵。可是,飯館掌櫃所言,卻是流傳很廣知者甚多的另一番事理。也不知楊家諸位將軍為人怎樣,會不會弄得我一廂情願去遭白眼… … 如果我爺爺真地沒死,他出來和我說說詳情那有多好。可又有人說穆桂英奉密旨把他給殺了。這些訊息全都兩擰著,我信哪一方面呢?正思想間,忽聽窗下有響動。狄難撫幼習武藝,耳聽六路,眼觀八方,睡著了都睜半隻眼,何況現在根本沒睡。他摸枕邊兜囊,鈍出一支銀鏢,見窗紙被需溼顯出小孔,噢,真來放薰香的了。他抖手一鏢,喊聲:“哪裡走 '' 從床上騰身起來,撞破窗稜,落於戶外。見窗外正是趙四,手裡攥著小匕首,自己那鏢打高了,沒沾趙四身體,他是後背挨一刀,讓人給捅死的。狄難撫四下撒目,見牆下一人,一身夜行衣靠,手持單刀,正是酒樓上那壯漢。狄難撫向:“壯士,這是怎麼回事兒? 〃 壯漢冷笑:“怎回事兒還用問嗎?他要入室行刺,我把他給宰了。”“他為何殺我,你為何救我?〃 “你初出茅廬,怎知人心詭詐險惡,我說了你也不信。就此別過!“ 他越牆走了。狄難撫一想,我也走吧,明早兒起來,別再讓人把我當做殺人犯。他牽過馬匹,開跨院角門,也走人了。桌上放了五兩銀子,咱不賴帳。看看天將放亮,路邊湧出二十多人攔住道路。狄難撫一看,這些人青絹帕罩頭,青號衣青滾褲,毛藍背心白月光裡一個大個兒“宋”字。狄南撫明白了,這是宋軍巡騎。“為何攔我馬頭?〃 〃 下馬接受盤查。”狄難撫心說,有了你們,就有帶路的了,省得我走冤枉道兒。他下馬對一頭目模樣的人說道:“不要誤會。我名狄難撫,我祖爺爺是楊家老輩兒英雄楊五郎老爺子。”“你姓狄,五老爺子姓楊,怎麼成了你為祖爺爺?'' “我是狄青狄王爺之孫,是祖爺爺撫養我成人。”巡騎更懷疑,一人喊道:“老狄家奸詐,專和天波府作對,五老爺子瘋了,七十多歲老頭子找個狄家後代撫養,你們狄王府侯門深似海,他又上哪兒找去!'' 狄難撫自然不能和巡騎講述狄門隱私,他道:“信與不信,全在爾等。快些帶我去見楊文廣將軍,自有分曉。”“你別是混入慶州,要給番邦作內應吧!““一片胡言!”另一個頭目攔道:“大家不要亂講。上邊的事兒咱們知道多少?瞎說一通小心落下不是皮肉受苦。這位小將面目忠厚不像壞人,咱們且將他帶入城中聽憑楊將軍發落。”他又轉身對狄難撫說:“這一小將,慶州是前敵,我們不得不防。楊將軍有令;凡入城者,須加綁縛。”狄難撫心說,這些巡騎不是東西,他們的規矩更不是玩藝兒。他有些遲疑。那頭目說;“您這穿著打扮精氣神兒,也許武藝高強,我們造不過您。可是您不服綁,決對叫不開城門,見不著楊將軍。”狄難撫無奈,只好雙手倒背。咱們進了城門,見了楊文廣將軍再算這本帳!過來兩個兵丁,五花大綁,將狄難撫捆了個結實。那頭目一使眼色,眾兵丁一擁而上,推倒狄難撫,連腿也綁上了。腿和手又連到一塊兒,像綁豬那樣。這有個名堂,叫作老頭兒看瓜。狄難撫一愣,喝問道:“爾等意欲何為,如此綁捆我又怎麼行走入城?〃一個頭目笑道:“你入什麼城,這塊兒離慶州還有好兒百里地呢。行走,你甭行走了。我們要剁掉你的兩手雙足,光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