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起來,指著冒浣蓮道:“你明日隨我進宮!”冒浣蓮喜道:“就請借筆硯一用。”張華昭即席揮毫,寫了滿滿一張信箋,封好交給冒浣蓮。向納蘭容若一揖到地,飛身便出!
納蘭容若最喜結交才人異士,更何況冒浣蓮這樣文武全材,清麗絕俗的姑娘。他見冒院蓮笑語盈盈,神思一蕩,忽然想起那個“粗粗魯魯”的另一個“園丁”,問道:“你那個同伴呢?”冒浣蓮道:“他在外面接應昭郎,不進來了。”納蘭容若道:“他放心你一個人和我進宮?”冒浣蓮笑道:“他雖粗魯,人卻爽直。我極道公子超脫絕俗,他將來還要向公子致謝呢!”納蘭容若細一琢磨,心中了了,微笑說道:“你們英雄兒女,真是一對佳偶!”其實他心裡的話卻是“你這可是彩鳳隨鴉!”冒浣蓮滿懷喜悅,含笑答道:“多承公子稱讚,只是我的本領可比他差得遠呢!”納蘭公子知道她對那個“粗魯”園丁,相愛極深,心內暗暗嘆道:“緣之一字,真是奇妙。每人都有他的緣份,一株草有一滴露珠,這真是沒有什麼可說的!”他神郎氣清,情懷頓豁。問道:“你們成親了沒有?”冒浣蓮道:“尚未!”納蘭公子笑道:“你們異日成親,我必不能親臨道喜,今日我就送你一件薄禮吧。”說罷在牆上取出一柄短劍遞過去道:“此劍名為大虹,是一個總督送給我父親的,聽說是晉朝桓溫的佩劍,他們說是一把寶劍。你拿去用吧。”冒浣蓮拔劍一看,只見古色斑讕,但略一揮動,卻是寒光耀目。心中大喜,正想道謝,納蘭公子袍袖一拂,笑道:“若再客套,便是俗人!”自進內房歇息去了。冒浣蓮見納蘭公子如此灑脫,也不禁暗暗讚歎。
多鐸的死訊也傳進了宮中,可是卻遠不如外間引起那麼大的波動。那些宮娥嬪妃,愁鎖深宮,外間的事情,幾與她們漠不相關,多鐸的死,不過是給她們添了一些茶餘飯後的閒談資料,談過也就算了。
多鐸是三公主所熟悉的人,她初聽到時,倒是微微一震,可是她的心中,正也充滿愁思,多鐸在她心中,並沒有佔什麼位置。塞滿她心中的是張華昭的影子,起初是新奇和刺激,漸漸,張華昭的一言一笑,一舉一動,都在回憶中重現出來,緊緊地吸著了她的心靈。
三公主住在“欽安殿”,位居御花園的中央,秋深時分,楓葉飄零,殘荷片片,寒鴉噪樹,蟬曳殘聲,一日黃昏,三公主揭簾凝望,見偌大一個園子靜悄俏的,遠處有幾名太監在掃殘花敗葉,御花園雖然是建築華美,氣象萬千,卻淹不了那衰蔽之感。三公主抑鬱情懷,無由排遣,百元聊賴,在書案上拈起一幅詞箋,低聲吟誦:
“霧窗寒對遙天暮,暮天遙對寒窗霧,花落正啼鴉,啼正落花。袖羅垂影瘦,瘦影垂羅袖,風剪一絲紅,紅絲一剪風。”
這首詞名為“菩薩蠻”,是一首“迴文詞”,每一句都可顛倒來讀,全首詞雖有八句,實際只是四句。納蘭容若前些時候,一時高興,填了三首“迴文”的“菩薩蠻”詞,抄了一份送給三公主,這首就是其中之一。三公主嘆了口氣,想道:這首詞就好像寫我的心事似的。我現在懷念伊人,悵望遙天,也是瘦損腰圍,淚沾羅袖呢!她既愛詞的巧思,更愛詞的情調,於是又展開第二首“迴文”的“菩薩蠻”讀道:
“客中愁損催寒夕,夕寒催損愁中客。門掩月黃昏,昏黃月掩門。翠蓑孤擁醉,醉擁孤蓑翠。醒莫更多情,情多更莫醒。”
這首詞比前一首更為幽怨,三公主咀嚼“醒莫更多情,情多更莫醒”兩句,心頭上就好似有千斤重壓一樣,她明知和張華昭的身份懸殊,只要是神志清醒的人,都知道這是絕不可能的事。可是為什麼要醒來呢?醒了就莫更多情,情多就別要醒來啊!
三公主神思迷憫,正想展讀第三首,忽聽得宮娥上前報道:“納蘭公子來了!”三公主暗笑自己讀詞讀得出神,連詞的作者從窗外走過也沒注意。
繡簾開處,納蘭容若輕輕走進,笑道:“三妹妹,你好用功!”三公主一看,納蘭容若後面,還有一位妙齡少女,面貌好熟,細細一想,一顆心不禁卜卜跳了起來。這少女正當日在天鳳樓見過的,當時是女扮男裝的冒浣蓮!三公主見宮娥侍候在旁,向納蘭容若打了一個眼色,納蘭容若微微笑道:“皇上要我在南書房伴讀,今晚我不回去了,這個丫環,就留在你這裡吧!”
納蘭容若去後,三公主把宮娥侍女支開,攜冒浣蓮走入內室,一把樓著道:“冒姐姐,我想得你們好苦!”冒浣蓮笑道:“不是想我吧。”三公主嘟著小嘴,佯嗔道:“不是想你想誰?”冒浣蓮微微一笑,在懷裡掏出信來,玉手一揚,三公主一見大喜,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