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影。許久,不遠處,終於出現一個晃動著的黑點。我估摸著那一定是母親,就帶頭跑過去,邊跑邊扯著嗓門叫:“媽——”
“哎,細崽!”聲音雖然低沉,但還是聽得出這正是母親的聲音。母親平時就是這樣叫我們的。三兄弟簇擁著母親進了村,回到家裡。父親忙划著火柴點亮燈,順口問了一句:“借到了嗎?”母親沒有回答,只是把我拉到她的懷裡。我感覺到幾滴濃稠如血的東西滴在我的臉上……。
我說:“媽,沒借到就算了。”
母親再也忍不住了,竟聲淚俱下地哭得那麼動情,那麼傷心。前幾年那樣艱難母親也沒這樣哭過。我知道,母親這是為我而動情,為我而傷心!這人世間只有母親會為我動這樣的情,傷這樣的心。這時,連父親也哽咽起來。面對此情此景,我感到一種悲哀,又感到一種恐懼。我找不到合適語言勸慰雙親,只是搖著母親的肩膀喃喃地說:“媽別哭別哭……。”然後又搖著父親說……。
此時,正好有一個好心的女人路過我家門前。我們平時叫她“桂英姆姆”(即大媽),一貫與母親相好。桂英姆姆聽到屋裡的哭聲,便進門來勸解,關心地問母親有什麼難處。母親止住哭,抹去淚水,把事情的原委說給她聽。桂英姆姆聽了,拉著母親的手真心實意地說:“伢仔考取大學是好事呀。我給你指條路,昨天我孃家弟弟賣了一頭豬。你明天趕快去看看,估計還有錢,你就說是我叫你去的……”
真是天不滅曹啊!第二天清早母親就匆匆出了門,中午剛過就喜滋滋地回來了。一進門就從懷裡掏出六元錢,一張五元的,一張一元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恩人哪,這六元錢貴若千金啊!就是這六元錢,成全了我挑戰命運的一次機遇!就這樣,我揣著這六元錢,踏上了通往外面世界的路
第二章 就學的感覺
導讀﹒偶感(二)
爸爸人生之旅的第一站是勞動大學。砍柴、開荒、建校、大鬧鋼鐵……是他們的主課。不少人進校是文盲半文盲,四年後離校仍是……。爸爸卻不然。僅上過小學的他竟“雞入鶴群”,進了全校文化基楚最高的一個班。一隻瘦小的雞雛能與一群高大的鶴們並肩而行嗎?一個小學生能一步登天進入高層知識的殿堂嗎?據說剛畢業的他還曾與一些正規大學生、中專生短兵相接較量過一回,初出茅廬的爸爸是他們的對手嗎?所有疑問爸爸在第二部分“就學的感覺”之一、之二和第三部分“初出茅廬第一回”中回答如是。
第二章 就學的感覺之一 外面的世界真好
一九五八年七月的一天,學校派人把我們這一片的學生約百把人,接送到白雲山墾殖場的高嵐分場。
白雲山位於四縣交界處,山高林深,地廣人稀。一九五七年江西大批幹部上山下鄉,創辦了許多墾殖場。白雲山墾殖場就是這個時候的產物。總場設在白雲山腳下的一座古廟內,直屬宜春地區,定格是縣級單位。共大白雲山分校創辦後,校部就設在離場部不遠的白沙村(後遷至古廟附近的新址)。
高嵐分場離場部約30公里。我們到那裡時,看到的是一望無際的荒山,沒有食堂,沒有教室,更沒有課桌板凳,連住的地方也要自己動手搭茅棚。有的同學行李還沒放下就打起了退堂鼓,第二天就捲起鋪蓋回了家。
而在我的眼裡,這正是我向往的地方。嚮往的總是美好的。那荊棘叢生的山丘,那多半袒露著紅土灰巖的荒原,那人跡罕至的寂寥,那蒼蒼茫茫的天地空間,無處不散發著這一片靜土的原汁原味,展示著這一片貧瘠土地的純潔與質樸。我彷彿覺得這一切又在我們每個人面前顯示著一個大大的“0”的概念——“0”是一張白紙,好畫最新最美的圖畫:“0”是一條起跑線,所有參賽者都得從這兒起步,沒有例外:“0”又象一個顯微鏡的視孔,能把人的裡裡外外看穿。人在“0”中抒懷,方顯男兒本色。而當我第一次滿滿地盛了一碗白花花香噴噴的米飯,端起一碟色香味俱佳的辣椒炒豆角(這可是我在共大見到的第一位領導——胡志澄主任的夫人一手烹飪的),狼吞虎嚥地把肚子填得飽飽實實的時候,我猶如身在福地仙境之中,那種滿足感無法用語言來表達!
然而,在同學面前我是個小字輩。大多數同學年齡都比我大,而且壯實彪悍,說起話來聲音洪亮,中氣十足。而我卻是瘦小如柴,習慣性地連說話都膽怯心虛。勞動時只顧埋頭幹活,很少直腰喘氣。這種表現倒也落得一片“老實肯幹”的讚譽之聲。
大約一個月之後,接學校通知,我們從高嵐搬到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