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劉文正說:〃那畫家同志,你要講的問題是?〃
林零說:〃我講的是對明七子之一的王世貞的一個看法。〃
劉文正說:〃王世貞啊,他也是明代的一個大家啊,這樣看來你所涉及的人基本上還是屬於文學史上的嘛。可以可以,你講,大膽地講。〃
林零像在海上得到了救命的稻草,心裡有了底,清了清嗓子,準備開講。
林零說:〃我想說的觀點是,王世貞算不得是一個嚴謹的學者,他提出的有些觀點很不負責任。〃
下面一片譁然,擔心林零是不是也說大話,不能自圓其說。
林零不慌不忙,拿出自己幾乎翻爛了的一本線裝書,一邊在手裡翻弄,一邊說:〃我們知道王世貞曾寫過一本很有名氣的《藝苑卮言》是吧。〃說完把書舉給大家看,那書彷彿給人墊了幾年床腳,褶皺得能趕上老太婆兩百歲時的皺紋。
同學們還不至於淺薄得不知道這本談藝的名著,都應聲說:〃知道。〃
林零說:〃那就好。就是這本,早上我剛花了二十元在門口的一家舊書店買的。〃同學們見他拿出那本線裝書,以為是要轉手倒賣呢,都看著捂著嘴笑,彷彿那書是個破扇而林零倒像濟公一般。
林零小心地開啟這個書,翻到一頁,說:〃我就認為他裡面有些觀點就很不負責任,隨意得很。〃然後把一段內容讀了出來:〃人物自顧、陸、展、鄭以至僧繇、道玄一變也。山水大小李一變也;荊、關、董、巨又一變也;李成、范寬又一變也;劉、李、馬、夏又一變也;大痴、黃鶴又一變也;趙子昂近宋人,人物為勝;沈啟南近元人,山水為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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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以為是補習古文或者是朗誦會了,林零的京味口音,彷彿有著北京烤鴨一樣的吸引力,弄得幾個普通話不流利的廣東女生聽著一愣一愣的。
林零興奮地接著說:〃就是這段話,暴露了王世貞只是個信口開河的文人,根本不懂得美術史。〃
下面的人還是雲裡霧裡,心想林零還並未解釋人家王世貞怎麼信口開河呀。
林零說:〃王世貞把剛才那段話裡的人物的年代先後都搞錯了,展子虔、鄭法士都是隋朝人,至於張僧繇是南朝人,所以'顧、陸、展、鄭以至僧繇'就是時代先後不分,鄭法士曾經還向張僧繇學習過繪畫,而展則是以山水畫聞名天下的,而不是開頭王世貞說的以人物畫聞世。後面說'山水大小李一變也',其實呢,繪畫界的常識是展的畫為唐畫之祖,大李繼承展的風格,而根本沒什麼變化,談不上為之一變,這又是王信口開河的地方。到後面就更亂說一氣了,他說'荊、關、董、巨又一變也'。其實呢——荊浩和關仝畫的都是北方的山水,風格雄偉峻厚,董源、巨然兩人多畫江南的山水,畫風平淡雅緻,南北有別,到了王世貞眼中就被並而提之,一概而論了。至於他說的'李成、范寬又一變也',則不知道李和範還是師法荊浩與關仝的,並沒有創成自己的風格而變化過前人的習慣。王又說'劉、李、馬、夏又一變也'。這句話看上去好像沒什麼錯,李唐、馬、夏確實在南宋的時候變易了畫風,但王的這種排序又說明了他的錯誤,是李唐開的南宋畫風,劉松年還在後面,馬元和夏圭又繼之,劉晚出生李唐好多年,不是同一輩的人,居然被王世貞排到了第一位,可見王的觀點是多麼的隨意。後面,又說'大痴、黃鶴又一變也;趙子昂近宋人,人物為勝'。其實呢——大痴指的是黃公望,黃公望是師法趙子昂的,記得他自己曾說過'松雪齋中小學生',就是極佩服趙子昂的意思。黃鶴指的是王蒙——當然不是現代的那個作家王蒙。〃
下面傳來一陣笑聲。
林零接著說:〃王世貞這個錯誤其實最不該犯的,王蒙其實是趙子昂的外甥,是學趙子昂的,但是被他排到了後面,真是不嚴謹。〃
林零又喘了口氣說:〃還有,王世貞說,趙子昂的人物畫是近宋人的,但是呢,趙子昂自己說過這樣一句話:'餘刻意學唐人,殆欲盡去宋人筆墨。'分明說自己的畫風近唐人而遠宋人嘛。所以王世貞《藝苑卮言》裡談論中國古代繪畫史的一段話是純粹的信口開河,並不嚴謹。〃
說完,下面掌聲持續,熱烈程度不亞於尤美剛才的發言。林零見自己沒慌得把詞忘掉,居然講得還受歡迎,心裡的疙瘩也解開了,欣快得很,那幾個廣東女生則向他偷偷地投去了欽羨的目光。
第二部分: 第23節:朱可夫的下身寫作
劉文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