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的大地之上,將終極關懷落實於現實生活,使紅塵俗世與禪悟化境圓融一體,平常心是道。大慧頌“平常心是道”公案雲:
勸君不用苦勞神,喚作平常轉不親。冷淡全然沒滋味,一回舉起一回新。 《古尊宿》卷47《雲門頌古》
平常心是道,要“平常”到連“平常心”的意念都沒有,才是真正的平常心。如果有了平常的意念,則失卻了平常心。這平常心,是滅卻了浮華的清冷淡泊的悟心,雖然沒有世俗的滋味,但每當它發生作用時,都有活潑的機趣,在至純至淡之中吐露著悟性的光華:“大事既明,則十二時中,折旋俯仰,彈指謦咳,無非佛之妙用。”《大慧錄》卷1“不用安排,切須造作。造作安排,無繩自縛。不安排,不造作,善財彈指登樓閣。秘魔放下手中杈,普化入市搖鈴鐸。” 同上不安排造作,觸處皆真,禪機汩汩地呈顯。
4.紅粉香閨,豔思通禪
立處即真,萬法皆體現著真實的本性。作為人類隱秘情感的愛情,也是萬法之一,同樣能夠體現真實的本性。人類的豔情與禪思有著相通之處,這在楊岐宗禪詩中顯得尤為突出。楊岐宗圓悟克勤,就是聽了師父法演舉小豔詩“頻呼小玉元無事,只要檀郎認得聲”《五燈》卷19《克勤》而得以開悟的。這兩句小豔詩,寫深藏在帷幕背後的小姐喻佛頻呼小玉喻透過各種手段,目的在於讓檀郎喻指芸芸眾生知道,佛性就在帷幕喻各種物象的背後,就看你能不能用心來感應。克勤聽了這兩句小豔詩後,若有所悟,向師父求證。法演突問他:“什麼是祖師西來意?庭前柏樹子呢!”一言之下,克勤突然大悟,聽到公雞振翅長鳴,對自己說:“這難道不是‘聲’!”於是急回房中,向法演呈述了自己了悟心得,並呈上一偈:
金鴨香爐錦繡幃,笙歌叢裡醉扶歸。少年一段風流事,只許佳人獨自知。 《五燈》卷19《克勤》
鋪著錦繡幃幄的閨房裡,金鴨香爐吐出來的香氣已漸漸消散。少年在錦繡幃裡聽完了笙歌喝醉了酒,讓人攙扶著走了回來。像這樣令人心迷神醉的風流韻事,只有那個小姐??戀愛的意中人知道罷了,別的人又怎麼會知道其中的況味?克勤以此象徵悟道的境界,就好像是從小姐的深閨歸來一樣。他的確是體會了悟道的境界,可這個“道”是什麼,卻不可與外人道,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如纏綿之戀情,只有箇中人,方知箇中味。法演看了這首詩,讚許說:“佛祖大事,非小根劣器所能造詣,吾助汝喜。”《五燈》卷19《克勤》
楊岐宗禪詩借香草以喻禪心,除了兩者內證體驗都有不可言說性的特點外,還因為兩者在表達上都有纏綿繾綣、一往情深的特點。無著和尚遊五臺,禮拜文殊。到山下投一寺宿,遇一老僧與童子。老僧多次點撥,無著始終不悟。無著問老僧此間多少眾,老僧說:“前三三,後三三。”無著不省,相別之後,回頭顧視,山寺、老僧與童子忽然不見,只見自身在一林中。無著方知是親見文殊,卻當面錯過。明昭頌此公案:“廓周沙界聖伽藍,滿目文殊接話談。言下不知開佛眼,回頭只見翠山岩。”雪竇頌:“千峰盤屈色如藍,誰謂文殊是對談。堪笑清涼多少眾,前三三與後三三。”佛眼則謂:“此二頌,通古徹今,美則美矣,要且不見文殊。”因此也作一頌:
青山門外白雲飛,綠水溪邊引客歸。莫怪坐來頻勸酒,自從別後見君稀。 《古尊宿》卷27《清遠》
明昭頌基本上是在敷演公案本事,雪竇頌古是從公案逗出機趣,都不及清遠頌的情景雙融,理趣豐贍。此頌以青山、白雲、綠水,勾勒出一幅雲飛水吟清麗無塵的景緻。在此景緻中,老僧頻頻勸酒,是因為客人浪跡日久,難得回來一次。客子歸鄉,即是迷心向本心的迴歸。此頌以“引客歸”、“見君稀”作為主線,將文殊引導無著,歸向澄明悟境的苦心寫得深情流注。文殊的“頻勸酒”,可以看作是“頻呼小玉元無事,只要檀郎認得聲”的變體。
在楊岐宗以豔情喻禪的作品中,法演的詩最為香韻繚繞,其《頌馬祖日面佛月面佛》雲:
丫鬟女子畫娥眉,鸞鏡臺前語似痴。自說玉顏難比並,卻來架上著羅衣。 《古尊宿》卷21《法演》
馬祖病重時,院主請安,問他身體怎樣,馬祖說:“日面佛,月面佛。”據《佛名經》卷7,日面佛壽長一千八百歲,月面佛壽僅一日夜。馬祖借“日面佛,月面佛”之語,顯示斷絕壽命長短與生滅來去之相,以契當本具之佛性:日面也好,月面也罷,在悟道者的心裡,永恆與剎那打成一片。永恆即當下,當下即永恆,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