貫地狡黠:“奴婢保證不會比往年不好。”
“倘若不好,如何是好?”
“把奴婢撥到七公公手下,一輩子種花,可好?”
“只怕太后不放人。好吧,何七,讓她試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
吃了魚的玫瑰,好像是比往年開得更好些。丫頭得了理,勸得何七每年給玫瑰餵魚。那幾年,這花開得極好。原來,玫瑰還真是愛吃魚的。可前幾年開始,魚也不愛吃了,一年不如一年,到如今已奄奄一息。
康熙知道,這花活不了了。花兒有靈,決意追隨愛它的兩個女子而去。佟妃去後,留下這花兒作為想念,又送那丫頭進宮,帶給他溫馨有趣的時光,如今大概是怪他沒有善待那丫頭,連這花兒也要收回去。佟妃,你賢良淑德,克己善忍,怎麼不能體諒朕呢?朕是一國之君,這麼大的國家,那麼多政務需要朕操持,朕已力不從心。那麼多兒子,只添愁,不能分憂。朕有時會想,若是佟妃還在就好了。可是,連你也不肯體諒朕了麼?
何七匍匐在地,等待著皇上的斥責。他沒有照管好佟皇后留下的花兒,罪無可恕,只盼皇上看在他兢兢業業的份上,仍讓他管這花。
“這花活不了了,掘了吧。”
如五雷轟頂,何七傻了,眼看皇上離去,慌忙磕頭頓首,哀哀告求:“皇上,不可!求求您——”
“來人,掘了!燒了。”康熙毫不停頓,大步而去。
何七老淚縱橫,拼了命地想要保護多年的心血,奈何腿腳疼痛,竟站不起來,只得高聲道:“不能掘!你們別動那花!我再去求皇上。”
然而,皇上有令,誰敢不尊?太監們把礙事的何七挪到一邊,找來鋤頭鏟子,七手八腳。沒幾下,四十多年的玫瑰就被連根挖起。
乾清宮。議事的大臣退了出去,李德全走到靠在御座上有些疲態的皇帝身邊,低聲稟告:“皇上,何七死了。”
康熙眼皮微張:“怎麼死的?”
“砒霜。他自個兒下在了酒裡。”
康熙眯起有些昏花的眼睛,沉默了一陣,嘆了口氣:“是個忠心的,好生安葬了他。”
“是。”
“明兒,回園子裡去。”這皇宮越來越讓人不舒服了。
“是。”
安靜了一會兒,一個太監進來說:“皇上,八阿哥來了。”
康熙皺了皺眉,還是說:“讓他進來。”
八阿哥一絲不苟地行禮。康熙淡淡地看著。
“請問皇阿瑪,靖安公主的靈柩馬上到京了,發喪安葬事宜,該怎麼辦才好?”
康熙沉默著,手指下意識地在椅子扶手上划著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才冷冷地盯著兒子的頭頂:“朕記得,沒讓你管這事兒。”
“皇阿瑪是沒讓兒臣管。兒臣只是想,倘或皇阿瑪有為難之處,委決不下,或可賜給兒臣一個恩典,讓兒臣送她回南邊去。”
從來是夫榮妻貴,丈夫獲罪株連妻子。皇家女兒的不愁嫁,嫁出去時是夫家的榮耀,嫁出去了,命運還是與夫家連在一塊兒。額附立功進爵,公主臉上有光,爵位也有可能提升。反之,額附犯錯,就可能被削爵。近處有舜安顏為例。五公主早亡,德妃的臉上也不痛快了一陣子。
以往朝代,多有皇子公主被廢為庶人甚至賜死的先例。大清的公主大多活不長,沒有被廢的,只有丈夫獲罪被殺後改嫁的。不過,那都是皇帝的親生女兒。孔四貞被接入宮中,由孝莊太后撫養,封和碩格格,後來出嫁就食廣西,就被降為郡主。三藩作亂,孔四貞被拘雲南,直到平定吳三桂,方才轉回京城,晚景淒涼。“孤豚腐鼠,不過孫氏一老寡婦,無爭相取重者矣。”
準噶爾叛亂,公主被殺。訊息傳來,京中大小官員突然都瞭解了當初皇上冊封佟家女兒以代公主嫁的高明。皇上英明,用心良苦啊!
十四阿哥下令送靖安公主靈柩回京,丟給了皇父一個難題。一批衛道者官員大呼早該奪阿格策望日朗的額附之名,並廢靖安公主稱號。佟氏女原以秀女身份入宮,蒙皇家垂青,以公主之尊外嫁準噶爾為王妃,紛爭時,不能“日夜感上恩”,勸準噶爾上下歸順,硝煙起,又沒有拼死阻止,及時通報敵情,導致大清一方排程失宜,險些失利,實為罪人。倘以其為公主之尊,喪身敵方宵小之手,乃大清之恥。幸而,她並非皇室血脈,被準噶爾人殺個把秀女,並不算什麼。皇上以其代嫁,本來就是權宜之計,如今事過境遷,自可覆手為雨。
說話的這些人是體恤上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