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文睜開眼,看到的是大人物那雙充滿了悲憤與沉痛的眼睛。
“我這是在哪裡?程大師呢?他……”他記起了昏迷前的那場箭雨,以及程大師的殘肢碎片跌落在眼前的慘狀。
“程大師死了,也許你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人物問。
關文坐起來,發現自己正在結界大網邊的空地上。他抬頭看那個被拽斷了的人偶,恍然發覺程大師的手臂已經縮小了很多,彷彿變成了人偶腰間的一個手形飾物。可他深知,如果沒有程大師斷臂修補,大網就會被撕裂一個口子,對面不知名的魔怪就會衝殺出來,將外面的大好世界變成修羅場。
“你在看什麼?”大人物又問。
“我在尋找那些為伏魔而獻身的前輩們。”關文起身,撫摸著那被修補過的人偶。
程大師斷臂的一幕,劇烈地震撼著他的心靈,那種“無私奉獻、捨我其誰”的大無畏精神如同晨鐘暮鼓,敲醒了他沉睡的心,使他在瞬間由一名普普通通的畫家,轉變為一個無私無畏的鬥士。
“程大師,請放心,從今往後,我會繼承您的遺志,把鎮魔大業繼續下去,直到生命結束。”他向那人偶深深地鞠了一躬。
“程大師向你說過什麼?”大人物苦笑著問。
關文指著自己的太陽穴:“他要告訴我的,都在這裡。不著文字,盡得精髓。那麼多前輩為伏魔而前赴後繼獻身,正是他們的死換來了大千世界芸芸眾生的活。現在,我知道自己必須要做些什麼了。否則,如何對得起他們?”
事實上,掛在大網上的人偶每一個身上都有著修補過的痕跡,肩膀上、腿上、頭上、腳上、背上,無一例外,全都是手形飾品。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關文絕對想不到,那些都是伏魔師自己的手臂蛻化而成。可以想象,曾經有無數像程大師那樣的伏魔師,為了補好這張網而慷慨斷臂。當然,其中的一些也遭受了程大師那樣的厄運,粉身碎骨而亡。
如果沒有三千伏魔師的靈魂結界,永遠都鎮不住西藏魔女,可如果沒有後來者自殘骨肉去修補它,這張結界大網也早被魔女撕得粉碎了。
由此可見,鎮魔與伏魔,不是一件事、一場戰鬥,而是無數件事,無數場戰鬥。
關文向大人物及其他人講述了剛才的事,所有人臉色大變,隔著網格凝望對面的小徑。灰霧已經散去,但眾人心頭的陰霾卻是無法清除的。
“魔女一直都真實存在,三千伏魔師只能將她囚禁,而不能殲滅。”大人物低聲嘆息。
“可是,面對這種情況,我們該怎麼辦?”有人猶猶豫豫地問。
“連程大師都死了,我們……”有人畏畏縮縮地問。
“不如我們先各自回家鄉去,發掘後輩裡的可造就之才,悉心培養他們,直到重建伏魔圈……”有人開始打退堂鼓。
“是啊是啊,那不失為一條妙計。”有人隨聲附和。
“沒辦法,魔女的力量太強大,我們這些人根本無力對抗,伏魔圈形同虛設,不如散了吧?”有人故作義正辭嚴,實則開始為自己鋪平後路。
“好了,我們不如舉手表決,同意離開的舉手——”有人在推波助瀾。
“各位,不要吵了,先退出去再說。”大人物提高聲音,把所有的吵嚷聲壓下去,然後把一個鴿子蛋大的灰色鵝卵石遞給關文。
“這是什麼?”關文有些詫異。
“你在昏迷時用力把這個捂在心口,我覺得,它應該是程大師體內的舍利子。跟我走,我帶你去見另外一個人。”大人物雙拳緊握,面容嚴峻,顯然已經下了破釜沉舟的決心。
關文來不及細看,把鵝卵石放進貼身的口袋裡,跟隨大人物撤退。
他們退回到壇城封印的入口處,伏魔圈內的所有老僧自然地分成了兩方。
其中一方認為開啟壇城封印後,伏魔圈的力量已經失去,沒必要在此堅守,應該到外面的世界去,或者遍遊藏地,尋找伏魔秘訣;或者回到家鄉,培育後輩伏魔師,傳承自己的學問。
這種說法遭到了第二方的強烈反對,第二方認為,伏魔圈存在的意義不是任何一個人都能看清的,也許表面上的“不重要、可有可無”正是實質上的“很重要、不可廢除”。在場的所有人,其修行道行無人能超過程大師,連程大師都願意在此地堅守,其他人就更沒有理由放棄。身為伏魔師,就應該心無旁騖,把畢生都奉獻給伏魔事業,而不是提早給自己留後路,那樣一定會遭到天譴的。
雙方的辯論非常激